34、釜底抽薪
扬州,淮南节度使府,也就是以前的吴王府、现在的弘农郡王府,击打声、喝彩声、长啸声,不时地响起。衙城内,杨渥正和一班亲信兴致勃勃地打着马球。自衙城军裁撤以后,这府第宽敞多了,自己再也不用窝在厅堂里小心翼翼地击着球玩,可以在这儿自由自在地和人结朋组队一争胜负了。
是啊,马上就可以真正的自由自在了,就可以真正的当家作主了。就是扬州城外,朱思勍、范思从、陈璠他们率领的三千精锐已经到了,正安营扎寨,等驻地安排好后,就宣他们进城,驻扎在这座王府周围,以保障自己的绝对安全,看张颢、徐温那两条老狗还敢对自己乱吹胡子瞪眼睛么?人生就是一场比赛,是比赛就有胜负。此时,杨渥正渴求一声胜利,不仅是这马球场上,更是在这扬州城里。
这天,杨渥又结朋组队打起了马球,他们共十余骑,均着深浅两色窄袖长袍,戴幞头,穿墨靴,持偃月形球仗驱马抢球。只见奔跑在最前的杨渥反身击球,其余的人纵马迎击,死命拼抢,而他们的身后还有数十骑人马拥簇着或行或止,有的正为即将上场比赛热着身。行者骑枣红马,有的在巷道间奔行,有的正驰骋腾空;止者着淡绿色、红翻领,伫目凝神,未持球仗,看来是闲散的客人。
唐代马球比赛“分左右朋”(即甲乙方),每朋人数虽未见详载,可大致有十余骑吧。两队对叠,争击一球,球既掷出,“月杖争击,并驱分镳,交臂叠迹”,马驰如“风驰电掣”,球飞则如“星从月下流中场”,以将球打入对方网中为胜,曰“头筹”。晚唐诗人韩愈在《汴泗交流赠张仆射》一诗中描述了马球比赛的精彩场面:“分曹决胜约前定,百马攒蹄近相映。球惊杖奋合且离,红牛缨泼黄金羁。侧身转臂著马腹,霹雳应手神珠驰。”
正当比赛到了最激烈的当口,下人来报,说是张颢、徐温、严可求等将领求见。杨渥一时恼怒,呵斥下人道:“让他们等会儿,让他们等会儿,别看我现在没空吗?”可是,还没来得及等下人们反应过来,张颢、徐温、严可求他们已经冲了进来,看到这乱糟糟的场面,脸色都阴沉着。杨渥早就习惯了,冷冷一笑,问:“众位将军,这么急着来见所为何事?”
张颢略略拱了拱手,说:“殿下,据紧急军报,江西李准叛乱,已攻陷十余县城,兵锋甚锐,秦裴秦老将军兵微将寡,眼下正收缩兵力重点防守洪州,亦很是吃力,而要收复失地,非再调将增兵不可,请殿下速下决心。”秦裴,军中名将,自小骁勇好猎,唐昭宗乾宁五年破昆山。后越国将领顾全武陷苏州,裴独守昆山,食尽乃降。寻复还,为升州刺史,以功改江西制置使。
“哦,这调度兵马之事不正是你们这些辅政将军的责任么?调徐知诰去湖州,调李元服去饶州,可是从来也没有请示过本王啊,顶多事后略作通报罢了,这会儿怎么想到要来劳烦本王了呢?”杨渥一见张颢、徐温他们,心里就堵得慌,不由自主地想发泄一番心里的不满,言语里一下子就含有刺了。
“殿下,现在我们的主要军力不外乎有三:其一在湖州,正面抗击着越国,守卫着我们吴国的‘粮仓’重地,那里一兵一卒都调遣不得,有可能的话,还得再增兵;其二在金陵,金陵为长江之咽喉,守住了它,就不怕中原的梁王来犯,我们就有立足之地,兵马又安敢调动半分?其三,就是其余各地的守备兵力了,可要调遣的话,需要许多时日准备,且他们多久疏战阵,乌合之众罢了,来了也没大的用处。因此,卑职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有现成的兵将可调,所以请殿下明示。”张颢不亢不卑,徐徐而道。他把球又踢到了杨渥这。
“你一沙场老将都没办法,本王又有什么办法呢。”杨渥装着很是为难的样子。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帮人要么就是想将自己的军,让人觉得这治理天下还当真离不开他们;要么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让自己难堪。哼,自己才不上当呢,要装?大伙儿就一起装吧,一装到底,“你们是先王倚重的大将,先王将本王托付给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将愁事、难事一众儿推将于本王的,而是要你们帮着本王排忧解难。想来,你们也是知道这当中的关联的。唉,先王大行不久,你们就要撂挑子了,这不是为难本王么?”
人群中,严可求上前一步,正色道:“殿下莫愁,其实还有一彪人马可用,他们是现成的部队,训练也有多日了。只是,调动他们还得您点头才行。”
“哦,你说,你说到底是哪彪人马?本王无有不从。”杨渥认真地说。
“他们就是驻扎在扬州城外的朱思勍、范思从、陈璠率领的三千精锐。”严可求道。
“不行,这哪行啊,这是我特意从宣州调来以替代牙城军,作为王府护卫的。”一听要调动朱思勍、范思从、陈璠率领的三千精锐,杨渥把头摇得像拔浪鼓,断然拒绝。
“殿下,事有轻重缓重,眼下,万事当中重中之重、急中之急的就是增援江西的秦裴,您的安危不是不重要,可不是还有扬州剌史朱瑾将军麾下的扬州守卫么?况且您现在居住在扬州城里,人人敬仰、个个爱护,基本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可如果秦裴没能抵挡得住李准的进攻,不几日叛军就有可能攻陷扬州,到时,不要说殿下您,就是我们这些小人物也都只能成为他的阶下囚了。说句不好听的,即便身为阶下囚,我们尚且有存活的机会,而您,恐怕断无逃生之理,因为您是万无可能成为他人的殿前之将的,而我们,只要弃了脸面,大不了投降了事。”别看严可求这些话软软的,看似处处都在为杨渥着想,可任谁也能听出,他的言语间分明有恐吓的味道。
“这,这,这个……”杨渥面露难色,心中恐慌,一时下不了决心。
“殿下,先王打下的江山,可不能失在了您手里啊!”严可求催促道。
“请殿下速下决心!”张颢朗声说道。
“那,那好吧,那就先调他们去洪州协助秦将军消灭叛军。不过,平叛之事一了,他们就得回到扬州,担当本王的特别卫队,你们不得阻拦。”杨渥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是当然,我知道,他们是殿下您在宣州一手训练出来的,是亲近之人,由他们担任您的守卫,是极恰当的,也是我们认为的首选。”张颢回答道。
徐温一直没做声,这会儿在心里暗笑:“回来?呵呵,下辈子吧。”
原来,这一切都是张颢、严可求他们商量好的。本来正发愁,不知用什么理由将朱思勍、范思从、陈璠率领的三千精锐调开。硬不让他们进扬州城,恐怕不好,这必将会与杨渥正面决裂,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可正好,恰巧此时江西有事,给了他们调走朱思勍、范思从、陈璠他们绝好的正当理由。
这招,就叫釜底抽薪。薪抽走了,锅里的水又怎能翻得起波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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