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许久,我将毛笔放好,说:“他早就死了,镇魂书纵使逆天改命,也不过在地府拘谨他的魂瑰前,镇压了他的魂魄。许他一段时间罢了,并不能真正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颜晨将手放在桌上,轻抖不己。
我问:“真病了?怎么抖的这么厉害?要不让老杨给你瞧上一瞧,他可是资深的老大夫。肾亏肝郁脾虚……三付药保证清气上升,浊气下降。神清气爽,身强体健。”
颜晨的唇角抽了又抽,最后手指微蜷,将我的手握在中间。
问了句废话:“阿诺,十洲未乱之时,你是哪国人。”
“楚国人啊!”我抽回手,问:“怎么想起问这个?”颜晨:“都说楚国临水多出多愁善感的文静美人,我怎么就觉的你不太像楚国人呢?”
“哦。有吗?可我就是楚国人啊!”
颜晨偷笑。
半晌,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吼:“颜晨,你去死。”
一方镇纸丢向颜晨的脑门,可惜这厮闪的太快,没砸中。
落在一刚要进门的人脚边,碎成三截。
***
我从未想过去见北塘昭华,也从未想过北塘昭影会亲自来请我。正与颜晨正在吵闹间,药气四溢的铺子中。一抹瘦长的身影,披了件雪白的袍子。他的身上没看清苦的药气,和着柜子中的中药,散发出一阵古怪的药香。
颜晨见到来人,唤了一声:“表姐夫。”那人向他点了点头,道:“我是来寻曲大夫的。”
出于恨乌及屋,我对颜晨的表姐夫也无甚好感,客气的道:“敝人专攻妇科,这位老爷若是生病,可去寻杨大夫。”
“阿诺。”颜晨挡在我的面前,道:“我这表姐夫可是北塘世家的第三十七代家主。家中事忙,表姐夫百忙之中来医馆,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牵了我的手道:“阿诺今日许我去玩外看十里桃花,不便前去北塘世家。我们二人就不在此处妨碍表姐夫了。”抬腿向门外走去。
我被颜晨的话震了一震,这厮竟也是北塘世家的人,他却愿意助我复活柳梦雨。从北塘世家的角度上看,这人实是一棵参天大树上的钻心虫。不过我喜欢。
“你表姐病了。”北塘昭影一字一句的道:“你也同去罢。”这人的声音并不苍老,一字一句都透着干练。一如在镇魂书中他对我讲的话。“内人生病,望曲大夫出诊,诊费是平日里的五倍。更何况最好的桃花开在北塘世家。”
一听北塘昭影提到珍金,我迫不及待的道:“好。”
颜晨无力抚额。
***
手抱着药箱,身着一件青衣白领的长袍。领口袖口衣襟上用浅绯色的丝线绣出一朵朵的海棠花出现在北塘世家的阁楼上,我见到了那个柳梦雨痴恋一生的女子。
一袭半旧不新的青衣,眉目如画。从右额间至左颊上,有一道粗粗的伤痕。将她原本出尘的模样衬出几分狰狞。她倚在窗边,素白的手执了一壶清酒,顾盼之间己有几分醉态。
她痴痴的看着窗外的桃花在春天里开出一片灼灼其华。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让我有一种她大限将至的错觉。
抬脚进了屋中时,那神游天外的女子终是是回神。毫无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笑,那笑未未至眼底。她侧了头,面目之间一片天真:“从前他曾为我谱过一曲,我想要那首曲子。”
我嗤笑一声,垂头道:“曲诺不明白北塘夫人在说些什么?”
只听“吱吱”一阵乱叫,一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灰毛猴子手棒了一本书递给了北塘昭华。
我伸手一摸怀中,乱世镇魂书早己不在。刚要开口讨要,那北塘昭华却轻抚书面幽幽地道:“镇魂书果真在你这里。”她并未翻开镇魂书,抬头看着我说:“曲大夫,用这乱世镇魂书换一曲谱,曲大夫觉的划不划算?”
我死命的瞪了一眼那只灰毛猴子。并不回话。
她又说:“若是再加上一双眼睛呢?”
我收回目光淡定的回道:“北塘夫人可听说过,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骨气。纵使失去乱世镇魂书,在世间灰飞烟灭,有些东西你总是得不到。”北塘昭华的脸瞬间苍白,握着镇魂书的手长长的颤抖。
那一刻,我以为她会杀了我。可她没有。是颜晨挡在我的面前。
沉声道:“表姐,从小到大我未从求过人,可这一次我希望表姐不要伤她。她是……她可是你表弟媳。”
我一个踉跄几乎摔地。颜晨,曲诺对外可是以男装示人的,他知道不代表别人知道。总而言之,言而总至,就是这话讲的太美不敢听。
北塘昭华“哦”了一声,将镇魂书丢在桌上。
“春风桃花曲。春风吹桃花开,可恨故人不在还。我想要的东西,纵使逆天也要得到,若是这天地不仁,违了这天道我都不放在眼中,又岂会为难你的小媳妇。你们今晚且住下,明白再给我答案。”
颜晨点头,表示同意。
这人将话讲的极狂,我气的全身发抖。
“那春风桃花曲是柳梦雨对你满满的爱。他那么爱你,他死了,你活着也罢,死去也罢。又有什么颜面去讨要他做的曲子……你这人还真是无情。”
“阿诺,别说了。”颜晨将我向门外拖去,我一脚踹在颜晨的小腿上,扎挣着不愿走。
北塘昭华浅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我那才绝十洲的表弟意然也会有软肋。”
颜晨轻哼了一声,眨眼间将我扛在他的肩上。描着杏花漫天的药箱摔落在地,药瓶药丸散落一地。
姿势的改变让我发出一声尖叫,颜晨伸手揽着我大腿。记忆之中,那些屈辱之事再现眼前。我大叫:“颜晨,光天化日之下,你如此对我成何体统。”
颜晨侧了侧头,闪开我的拳头。轻飘飘的说:“江湖儿女被摸个一把两把的又算的了什么?”
我暴怒:“改天老子睡了你,也这么说。”
颜晨爽快的道:“好,阿诺睡我一晚,我就就给阿诺当一个月的免费侍卫。怎么样?”
一路上,北塘世家路过的丫环小厮的教养良好,纵然我与颜晨之间骂的如此不堪入耳,对方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走廊曲曲折折,我自诩身重不轻。可我怎么觉的这厮扛我就跟扛一稻草似的。
我由衷的道:“这感情好。”
有时候其实应该想开一点,嫖人与被嫖的定性不在于性别,而在于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