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就是鲸珠？大名鼎鼎的‘深海之抚’？”
萧信稍稍倾斜脑袋，忍不住露出怀疑之色。
这枚鲸珠，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幽谧难测亦或是圣辉缱绻，反而朴实简单得透着些许寒碜，从外表看，只像一块形状不太规则的鹅卵石。
太史慈也不解释，而是径直将鲸珠放入萧信掌中。
“咦？”萧信身躯一震，脸色骤变，“这，这是……”
入掌刹那，一道灵动缥缈的潮声在他耳边响起，萦绕不绝。这潮声似乎带着一抹奇特韵律，千回百转，一波三折，令人灵魂深处，都感觉到一种由衷的清明宁静。
幽幽潮声中，萧信心头的一切杂念和阴郁，尽数烟消云散，灵魂深处的意识海宁静无波。
“啧啧，真是好东西！原来这世上，还真有所谓的——********！”萧信眼神发亮，这枚鲸珠，其主要功效或许是唤醒和强化海族血脉，但对法职者而言，同样也是不可多得的妙物。
“好东西是不假，”太史慈想起了什么，皱眉露出不解，“不过，恐怕还不值当那位高高在上的常侍屈尊亲临……”
“的确如此。”萧信点了点头，一脸赞同。
鲸珠固然珍贵，但其功效，却是过于局限和单一，仅对海族血脉有奇效，至于对法职者的妙处，在大陆上诸多的天材地宝里，只能算中上。至少，据萧信所知，前年扶风巨贾孟陀送给“无面人”张让，换回凉州刺史一职的虚空之卵，就胜过鲸珠何止百倍。
“若是辽东的‘落霜冰川’公孙氏，吴郡的‘碧澜月河’陆氏这样的家族，我还能理解，但宋典那厮……”太史慈揉了揉太阳穴，很费解地说道，“在他的身上，我可是没找到哪怕一片海之鳞……难道，他是替人出手？”
“如果是这样，那谁那么大能耐？谁能指挥得动帝国常侍？”萧信反问一句，忽然福至心灵，眼神亮起，“哦，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史慈好奇地问道。
“有一点你好像忘了，除了海族血统，这枚鲸珠，对某些鳞类特殊血脉也有奇效。譬如‘火蜥蜴’，‘自噬之蛇’，”萧信微微一笑，眼神里透出耐人寻味的味道，“还比如说——‘龙裔’！”
“你是说，帝国皇族？我的天！是，是哪一位皇族？”太史慈一点就透，脸色惊疑，失声说道，“可是，除了当今陛下，还有哪一位皇族，能驱使十二常侍？但咱们这位陛下，可是早已觉醒‘破法之翼’血脉，根本不需要鲸珠的锦上添花……”
“你还忘记了一个人，”萧信抬起一根手指头，淡淡说道，“何皇后！”
“何皇后？”太史慈身躯一震，脸上露出若有所思。
“按常理，何皇后的儿子刘辩才五岁，要说觉醒血脉，为时尚早。”萧信手握鲸珠，耳畔潮声阵阵，竟是出乎意料的灵思泉涌，“但在去年，王皇妃刚刚诞下另一龙子刘协，传言，此子出生时，双额微凸，遍体流辉，像极了昔年光武大帝身上的强大血脉——‘偃武之角’。”
太史慈点点头，他心思敏锐，萧信略一点拨，他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也难怪，王皇妃来自老牌贵族‘黄金碧落’王氏，血脉贵不可言；至于何皇后，嘿嘿，只看看他那位杀猪的兄长……”太史慈嘿嘿笑了两声，其中不屑不言而喻，“也难怪咱们这位皇后这样心焦，孩子刚一出世，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毒杀王皇妃。”
“不过，这样看来，你的麻烦，可能会消停更长的时间。”萧信语锋一转，忽然说道。
“哦？”太史慈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如果真是何皇后的意思，来追捕你的人，肯定不会仅仅这猫狗三两只……”萧信满脸笃定，“十二常侍之间，同样也有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想来，是宋典不甘居人之下，想越级巴结皇后，于是擅作主张，偷偷来了这么一出。”
太史慈眼中精芒闪烁，如果是这样，折损人马的宋典，恐怕更多考虑的，该是如何在不惊动其他常侍的情况下擦干净屁股，而非不依不饶地继续追杀自己。
“话虽如此，你也得多加小心。”萧信嘿嘿一笑，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有句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玩意，既是宝贝，也是个烫手山芋。”
“放心，这玩意，已经不是我的问题了。”太史慈望向萧信，露出玩味笑意，“因为，这个烫手山芋，我准备送给你！”
“什么？”萧信瞳孔收缩，大惊之下，有些嗔目结舌，“送给我？你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么？从某种意义而言，称之为‘价值连城’，也绝不为过！”
“我只知道，这玩意再珍贵，也比不上我这条小命。”太史慈脸上笑容不减，隐隐透出潇洒豪迈之意，“再说了，我的血脉已经觉醒，这枚珠子对我而言，跟一块石头也没什么区别。用这块石头，换你的救命之恩，我倒是觉得，吃亏的应该是你！”
看出太史慈眼中的真诚和执着，萧信心知自己继续推辞，反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也就不再坚持。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朗然一笑，也尽力表现出视金钱如粪土的慷慨自若，只是可惜，那微微颤抖的手掌，依旧暴露出他心头的波澜起伏。
……
月下中天。
萧信盘膝而坐，遍体月辉缭绕，浮荡不止。
耳畔潮音阵阵，他的灵魂，似乎也陷入一种莫名的宁静状态，波澜不兴。
法职者修行，根据修行的效果，有六重状态，分别是定气、凝神、止水、忘我、逍遥和天人。其中，忘我、逍遥、天人三重状态，被称为上三重，极为难得。上古传说中，庄子最强的天赋之一，就是所谓的“闭目即逍遥”，修为进境一夜千里。
萧信自然没有那样突出的天赋，修行状态仅在凝神。
但今夜，潮音抚慰之下，居然隐隐已达止水之境！
他猛然睁开双眼。
瞳孔中央，依旧是彗星般的璀璨流光，只是较之以往，这光芒似乎变得愈发澄澈皎亮，仿佛给他的眼瞳抹上一层流光溢彩的光幕，凛然生电，不怒自威。
流光散去，显露出一枚枚零零落落的规则符文，犹如海潮退去后遗落在沙滩上的贝壳，星星点点。
符文渐散，敛没于瞳孔深处。
萧信的眼眶恢复清明，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这才过去半晚？”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中，夹杂着诧异和惊喜。
“仅仅半晚，就抵得上以往一整夜的修行！啧啧，这枚鲸珠，真不愧深洋至宝！”
轻声感叹一句，目光落在鲸珠上，萧信心绪微动，面露洒然微笑。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位“天谴之箭”，不得不说，的确是个妙人。
他年纪尚轻，喜欢将“我娘说”三字挂在嘴边，乍看似乎没有主见，但与之相处却会发现，这少年行事果断决绝，挥洒自如。至少，萧信自己，是绝没有送出鲸珠的胆气和慷慨的。由此可见，其母必然有一套独特开明的教导之法，只给他画了个名为‘规矩’的方框，规矩之内，任由其恣意挥毫。
有句话叫做三岁见老，这小家伙才十五岁，已然颇具将帅之风。
“结下这个善缘，以后肯定会有用。至于那个赌约，大概是执行不了了。一方大员？跟那些天生的怪物争锋，我恐怕没那能耐……”
萧信摇摇头，视线余光落在呼呼大锤的臧霸身上，一脸苦楚。
对食人魔而言，吃饱饭和睡足觉，就已经能成为一种修炼。
萧信撇撇嘴，忍不住又有些自怨自艾。
这些怪物！要如何与之争锋？
“臧霸，起来了！天亮之前咱们得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