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是……”
瓦朗特长老端详了一下面前的男子。
灰色的乱发长度接近腰间，灰色的眸透着杀气，浅灰的皮肤独具特色。棱角分明的面庞显得熟悉而陌生。
“……漠夜，帮我把头发剪了——现在。”
瓦朗特就这么惊异地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拿来剪刀，将男子的长发修剪到了不及肩头的长度。
“魔王陛下？！”
“眼神不错——不过你还是老了，瓦朗特。你可不是魔族。”
“……的确。”
瓦朗特赔着笑答道。
——他是人类，然而一千二百多年前，他和长老参议院的其他成员被第一任魔王赏识，便拥有了等同于魔族的能力和生命。
“……虚伪。”
——略显轻佻的声音来源于魔王身旁的女子。
瓦朗特清楚的知道，这位暗月君主一向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脸色依旧在一瞬间变得格外难看。
“漠夜。”魔王小声训斥着，“瓦朗特长老是长老参议院的首席，更是一直在辅佐我，你应该对他有点礼貌。”
“我的礼节性可不是会针对所有人的——朔。”
“……漠夜。”
魔王有些生气了。
“抱歉。”
瓦朗特舒了口气。
“那么，陛下，”瓦朗特询问道，“需要我先安排人向各位君主通报吗？”
“嗯。”
“还有……边境的形势。”
“边境？”魔王挑了挑眉，“人类又有什么动静了？”
“近期有一些匪徒袭击边境的城镇，据幸存者说，那些匪徒装备精良，着装统一，行动迅速，而且使用的似乎是光明魔法。”瓦朗特从口袋中取出一柄匕首，“这是从匪徒处收缴的武器。”
银质的柄和鞘上都雕刻着华美的图案，匕身则由精铁打造，双刃打磨，一侧还有带着倒钩的血槽。
“……这可不是普通的匪徒可以使用的……”魔王将匕首翻转到不同的角度，仔细端详着。
“而且，每次匪徒行动后都会烧毁同伴的尸体，并且很少抢夺财物。”
“……我要去调查一下。”
“那么我立刻为您安排。”
瓦朗特离开了房间。
“……朔……”
“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朔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我马上就要去调查了，而且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应该不是人类高层。他们的消息没那么灵通，你刚刚苏醒而已，不是吗？而且他们没必要来挑衅你——他们深知你的愤怒有多可怕。”
“为什么不呢？”朔披上了大衣，“不是他们宣战，就是我宣战……”
“那他们为什么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当然是为了挑起战争……”
朔突然愣住了。
“……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我会仔细调查的。”
“……朔……我问你，如果真的是人类做的，你会怎么办？”
“宣战。”
随后，朔便推门离去了。
“……还真是魔王陛下独有的处理方式呢……”漠夜笑着摇了摇头，“宣战……也不怕再死一次。”
次日。
魔王和调查人员的马车在王城的晨辉下出发了。
“……紫漓，帮我准备好马车和行李。”
“您要……”
“我要去见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紫漓歪了歪头，“是什么人？”
“魔族。”
“更仔细的呢？”
“……魔族男性。”
“魔王陛下会生气的呢……”
看着她骤然冷下来的面庞，紫漓立刻改口道：“开个玩笑而已……领主大人您别当真……”
“这还差不多……”
白凌公国。
“……您……真的是要去见老朋友？”
月魔族少女将一袋金币放在收银台上后，扭头问道。
“否则呢？”
“可是经过白凌公国……能去哪儿？”
“……人类那边。”
收银台前蓝发蓝眸的少年看了看这个面不改色的黑发女子。
“这么说来，您应该是……”
“算是。”
身着黑色华服的女子微笑道。
“最近的形势很糟糕呢……”
“是啊，据说王城的人类已经被赶出去不少了。”
“虽然我还不至于被赶出去……不过也差不多了。”
“是要回人类那边躲一下吗？”
“嗯。”
女子看了看一旁沙发上的年轻男子。
“……那位先生……也是人类？”
“嗯。他是从王城那边过来的。”
“他……是位剑士吗？”
“看起来似乎是。”
女子又看了男子一眼。
——黑色的乱发，冷郁的眸，以及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还有下巴上的胡茬。
身着宽松的雪色便服，然而腰间却挂着墨黑的佩剑。
“……你好，从月亮们的领地来的小姐。”
男子抬起头，报以一个邪魅的微笑。
“……剑士……”
店员清楚的看到，女子的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走吧。”
被突然叫到，那月魔族少女有些诧异。
但她立刻应了一声，拎起行李箱，追了上去。
“……您的金币……”
少年挠了挠头——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客人，明明付了钱说要住店，可是一下子就跑了，而且连钱都忘记拿回去……
女子拉开黑色马车的门，迅速走了进去。
“您……干吗这么着急……”
马车已在“哒哒”的马蹄声和轮子的“嘎吱”声中开始前行了——她甚至还没有关上门。
“……剑士……王城……还有他的眼睛……”
女子关上门，从窗户中观察着客店的门口。
——男子并未追出来。
她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
“您……在说什么？”
少女不解的眨了眨眼。
“……紫漓……你知道吗？”
“他是朔。而且，他很有可能认出我！”
“认出您？”
“那种语气……就像是胜者对败者的蔑视……那是他的风格啊！”
“不就是……一句话吗？”
“但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有他腰间的佩剑……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
“但，如果真的是陛下，为什么要那么说……”
“他是想对我说……”
“‘我亲爱的漠夜……’”
“你伪装的技术，还很差劲呢。”
漠夜没有回头。
“……我输了呢……朔……”她笑着打了个响指，发和瞳也回归原来的颜色，“你是准备皱着眉训斥我呢，要求车夫先生送我回去呢，还是准备……”
身着纯白劲装的男子已推开车门，一跃而入。
他摇着头，扯了扯自己白袍的衣领。
“……明明换了身白衣服，还能被你认出来。”
“……明明换了件黑纱裙，还能被你认出来。”
极为相似的语句。
不同的是，前者的语气是戏谑，而后者的语气——
是更上一乘的戏谑。
“做错了事，还这么嘴硬？”
“不这么说的话，某位固执的先生可不会饶我~”
“……我可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训斥你……”
朔坐下了。
“……马车到边境就可以停下了。”
“……你准备怎么惩罚我？嗯？”
“惩罚？”
“这可是你一贯的风格……”
朔按住了她的头。
“小孩子可不能说谎……等等，现在是白天没错吧？”
——你不是应该变成小孩子吗？
“你难道一直没看出我的状态吗？朔，你未免也太粗心了吧……”
“那我有惩罚过你吗？有吗？”
这句话完美的将漠夜的下一句话反驳了。
“……有……吗？”
“所以你还是不能说谎！”朔义正言辞道。
他松开手，看了看紫漓。
“你也觉得是这样，对不对？”
“……啊……嗯……”
看着那露出嘴角尖牙的微笑，紫漓竟回应了。
“……朔，你挖墙角也不能到这种地步啊……”
“谁让你的管家和你一样，是个以貌取人的小丫头呢？”
“你……”
漠夜只是转过头去，沉下气道：
“你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
“调查？”
“否则呢？我可不认为你会为了我专程到这里来一趟……”
“当然。其他魔族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朔思考了一下，“接下来，我要去综合他们的调查结果，再进行更深层次的调查。还有……”
“调查完毕后，我可以陪你去见见那位‘老朋友’。”
然而，漠夜的神色没有他意料中的窘迫和焦急。
——事实上，根本没有丝毫变化。
……也是时候让他知道了……瞒了那么久……
虽然本来是准备晚些时候再说的……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干脆让他陪我去好了。
——那样的话，也会安全一些吧？
毕竟，他的性格可是很奇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