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目空杀人在赫连卓看来，简直是随心随欲。此时的伍目空与荒山之巅学艺的时候，不只是武学方面精进神速，杀心也是更重了一些。赫连卓想起自己每逢有了机会便会劝解伍目空收敛杀心，可见并没有任何用处。
“师父？对你不敬者，本该受死。”
伍目空淡然的对赫连卓说着，脸上不见丝毫的表情。仿佛杀人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而杀一些对赫连卓不敬的人亦是如此。
赫连卓连忙令伍目空收起了天赦剑，语重心长的对伍目空说道：“空儿，我听闻你已是一国之君，如此重的杀心便不可取了。本来你艺成下山，我便不该再见你了。今日实则有要事相商，如此小事还是不要再计较了。”
伍目空收回天赦剑，恭敬的点头称是，随后对身周的探马说道：“第一时间发现了外人前来，如此便是尽职，然而意图对我师父不敬，便是大过。去寻花远乡，每人白银五十两，杀威棒五十下。”
一众死里逃生的探马赶紧惶恐的谢过伍目空与赫连卓，一路疾跑朝着大营之中去了。
等那些探马走后，伍目空才继续恭敬的对赫连卓说道：“师父，何事来寻徒儿，等到帐中再详细说吧。徒儿许久未见师父，恳请师父应允徒儿为师父接风洗尘。”
赫连卓笑着摆了摆手，欣慰的看着伍目空说道：“军营我便不去了，如此长空草原，万里苍茫，此番景色人生能有几回与你共赏。来，虽为师到草原之上走一走……”
赫连卓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转身朝着草原上走去。赫连卓笑是因为伍目空虽是心里无情，手上狠辣，然而却也赏罚分明，并没有一味残暴。如此再过一些年月，或许伍目空收敛了杀心，便真的能成渤海国的明君圣主呢。赫连卓深知民间疾苦，愈是如此，愈是希望伍目空至少能让渤海国的子民生活安逸一些。
伍目空随着赫连卓踏着青草走上一段距离，赫连卓眼望着西方忽而问道：“空儿，为何发兵？”
“燕狼谋我江山，不伐之难泄心头之恨。燕狼若不怕我，岂不是要我每日守着社稷惶惶不可终日。更何况楚国将亡，师兄兴兵而起，我亦不想置身事外。”
伍目空回答依旧平淡，说起燕狼谋夺渤海江山，没有丝毫气愤，说起为楚离牵扯压力，没有丝毫情义。然而就是如此平淡的描述，才更让赫连卓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晚辈的压力。
“那，何时收兵？”
赫连卓继续问道。
伍目空深深看了赫连卓一眼，继而转过头并无停顿的答道：“待我灭了狼国，养成天下雄兵，直捣燕都，那时威震天下便可四海升平，自然也可收兵了。”
伍目空同样看着草原的西方回答着，此时草原风起，一时间天地呼号着风声，更显空旷。伍目空立于天地之间，雄姿英发，气吞万里……在他仿若平淡的身影之后，有着可令天地为之色变的霸道。血染大地、万骨成灰、破敌灭国、荡平四海……如此人间壮举，不过他一语言之便可皆应其愿。
赫连卓看着伍目空，目光之中有些犹豫。如此静默了好一会儿，赫连卓才开口说道：“空儿，你可知为师便是大燕国之人，还曾辅佐过大燕的皇帝。”
“徒儿曾猜测过师父来自何地，其中最坏打算便是大燕国。”
伍目空并不意外的答道。
赫连卓此时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的来意以及燕无双的话十分详细的都告诉了伍目空。一边是自己的爱徒，一边是自己的生养之地，赫连卓此时被夹在中间也是非常为难。虽然他在出山以后做了很多定计，令天下大乱，然而赫连卓却绝不会忍心对自己的爱徒下手。
伍目空听完了赫连卓的话，并没有思考很久，很快便一如既往淡淡说道：“师父有命，我自可退兵，然而师父可有想过我师兄如何退？他可有路可退？若他不退，师父又当如何？”
伍目空的问题令赫连卓难以回答，楚离尽管对他尊重无以复加，然而若是让楚离忍受亡国之辱，来达成对赫连卓的尊敬，不论楚离愿意与否，就连赫连卓自己也是不忍心。然而大燕国筹划许久，如今战争滚滚向前，又如何有收手的道理。赫连卓原本是想让楚离保得性命，荣华一生。然而如此荣华，对楚离来说，若是视作苟活，却比直接杀死楚离更加痛快一些。
“若是师父将此话说与师兄，必然会将他逼死。”
这时伍目空忽而对赫连卓说道，虽是语气中伍目空看似对楚离的死没有丝毫在意，然而伍目空若是真的如此无情冷漠，就不会每每救楚离于危难之际了。
“若你肯退兵，我会极力说服离儿。若是离儿不肯也无妨，他日楚国败亡，我也会保离儿周全。”
赫连卓缓慢说着，家国与师徒本身对于他而言就是煎熬。
“极力劝说？师父，你的极力劝说与逼死师兄又有何区别？”
伍目空语气稍稍冰冷了一些，好似他已经将最残酷的事情说与赫连卓听了，然而他并不想真的看到最残酷的事情。
“空儿，你若肯退兵，便退兵吧。”
“师父可是要去寻师兄？”
赫连卓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看伍目空，脸上闪过一丝愧疚的神情。
“师父，恕不远送。”
伍目空说完之后，便转头离去，走的干脆利落。
赫连卓望着伍目空离去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一个渐行渐远的孩子，或许不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然而老人与孩子之间，却是自此生了嫌隙，恐怕再也难以修复了。伍目空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茫茫草原，如同一段师徒之情自此消失不见，赫连卓痛心的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南方行去。
南方，楚离还在强硬的抵抗着燕狼二国的大军，不死不归。
伍目空回到了军营之中，叫来了胡宗法、花远乡等一众将领，人齐之后，伍目空对众将领吩咐道：“原地扎营，不再行军。朕离去数日，待朕回来，行军与否再做定夺。”
伍目空说完之后，没有片刻停留，便出了大帐，朝着军营之外行去，而他行去的方向，同样也是南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