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分配完布防任务后，姜旅长最后又下了一道军令：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想什么办法，半夜十二点一定要把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送到构筑工事的弟兄们手里。到时候我要看见有弟兄们还趴在战壕里啃冷窝窝头，别怪我姜玉贞翻脸不认人。解散，一众军官领命而去，唯独391团三营营长曹二成撵着旅长进了旅部作战室。“旅长，您的家信，老夫人和家眷们我都安排在下王庄那边了，按您吩咐没有留警卫。”姜玉贞接过家信，看了几眼眼眶就潮湿了，寡母幼儿和17岁的姨妹料知此战的艰苦，来信就一个意思，打残了一起回老家，战死了也要有个收尸的。念及25年从军以来日日盼儿归的老母亲，旅长手中的信笺捏成了一团。。。。。。回顾身后曹二成还站在那里，姜玉贞不禁眉头一皱，“你的营是预备队，这个没的改，服从命令!”曹二成胸脯一挺，“旅座，我二成跟您4年了，没提过啥要求，这次俺也看出来了，咱八成要把骨头埋在这原平了，没别的，就想旅座能给我点老兵，我的营400多新兵，真上去了怎么打，给我老兵，你瞅着，我二成绝不给您丢脸。”姜玉贞神色一凛，是啊，战前长官公署划拨来的700多新兵可是个大问题，上了战场鬼子飞机大炮一轰腿肚子转筋不说，一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样子，枪都抓不稳当更别提斗志了。“参谋长，”随着旅长的召唤，参谋长罗新谷从作战地图旁回过身来，“你马上去给我找几个刚从北面下来的难民来，记住，要找亲眼见过鬼子残暴行径的，二成，你去集合新兵，一营二营的也算上，我要训话。”“是”，二人听命离去。姜旅长紧蹙双眉，沉思着换上刚下发的黄呢军服。
一顿饭的功夫，新兵在李宅门外集合完毕，罗参谋也带来两个跑反的难民，姜玉贞缓步走出大门，凝视着暗夜里忐忑翕动的部下，“弟兄们，我知道大家不是心甘情愿来我196旅的，今天，我姜玉贞要和大家说几句话，咱都吃的是阎长官的饭，扛的是阎长官的枪，现如今小鬼子打到家门口来了，你穿了这身皮，就得跟着我姜玉贞跟鬼子干，小鬼子到咱山西一路烧杀抢掠，是个汉子的就别给我怂了，阎长官就在我们身后的太原瞅着咱呢，这原平就是我姜玉贞和大伙为国尽忠之地，打好了都有重赏，谁要是临阵退缩，我姜玉贞认得你，这枪里的子弹不认！”人群一阵短暂的骚动之后既而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姜旅长眉头一皱，示意罗参谋把找来的难民带过来，“你们两见过鬼子？”“长官，见过，小鬼子可不是人呀，”为首的一个嘴一咧就要哭，“把你们见过的都跟弟兄们说说，别哭，别怕，这些都是要马上跟鬼子真刀真枪照面儿的，来，给这位老哥拿把椅子，拿两个大洋来。”老汉接过大洋，也没落座，又是一句小鬼子不是人啊，眼泪横流着开始了诉说，“俺是天镇人，八月初七（公历9月11日）那天，枪炮打着打着就停啦，俺听着门外闹腾，贴门缝里一听，都说守城的长官都从西门跑啦，日本人要进来了，俺们街长王国安挨家挨户喊着人们烧茶备饭，门上插小纸旗，他逢人就说日本人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给他个热脸蛋，他还能给你个冷屁股？你敬他一丈，他能不让你个十尺？谁不出去迎接就是找死呢，这不俺们200多人士打着小纸旗，敲锣打鼓到北城门外迎接日军进城。谁成想啊，刚一照面儿枪就响啦，那人呼啦啦一片的倒啊，俺被俺儿子推到碾盘底下逃了一劫，俺那儿啊，就在俺眼皮底下给日本人刺刀攮死，也不知挨了多少刀啊，俺儿那叫唤的疼啊，俺这辈子也忘不了呀”，老汉擤把鼻涕又道“这一城的人呀，死了多少，他就没把咱当人看呢，城北门狐神庙外面那个大水坑里面全是刺刀攮死的人，一层一层好有五六百呀，姑娘媳妇可遭了大罪了，西街张家闺女才15啊，被一群鬼子糟践了不说，抓着手脚活活撕成两半儿，肚肚肠肠留了一地呀，俺们东北街那个大操场上，刚杀完男人，就把女人们赶过去，褪了裤子拿枪托抽着叫围着死人堆跑圈圈，日本人在一边儿笑着看，俺们那条街的男女老少差不多全死一起啦。。。。。。”老汉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旁边的中年汉子接了话腔，“俺是朔县人，按叫个徐宝，家住城南，前天鬼子从北门打进来的，守城的东北军和警察们都往南门跑，俺们也都跟上跑，没等出城就被堵上啦，哪忽啦啦几千人呢，也不管你是不是兵，都给绑上，拿细铁丝绕脖子绑，还有穿了鼻子肩膀的，一串一串押到南门外护城壕那里杀呀，枪都不用，一批刀砍一批刺刀攮轮换的杀，白天杀到黑夜呀，俺跟俺侄子没死，从死人堆底下拱出来跑到附近坟圈子里躲了，赶入夜里，鬼子又拿来柴草和汽油浇上去烧啊，怕人没死透又开车上去来回压。。。。。。”汉子说着褪下衣服给大家看后背上刺刀留下的伤口，就着昏黄的马灯，汉子怒张的双眼遍布血丝，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人群外也有人带着哭腔喊着，“俺是阳高的，俺们那里也给鬼子杀惨啦，俺对门的秀才家脑袋被砍下来搁锅里煮呢，这小鬼子都是畜牲！”“他妈个x的，这帮小鬼子都不把咱当人看呢，横竖也是个死，咱一没钱二没粮，跑也没处跑，跟他干了！”“长官，给俺枪吧，俺不能等着小鬼子来杀俺呀，好歹拼他一两个给咱父老乡亲报仇！”人群开始沸腾着往大门口涌动，天镇老汉颤巍巍的举起大洋，“长官阿，俺家人死绝啦俺老汉要这钱也没用啦，给兄弟们拿去买口热乎的打鬼子吧。”姜玉贞示意罗参谋带难民下去吃东西，转身面向这群已经热血激昂的农民子弟，“都是好样的，等下都跟曹营长去领枪领子弹，记住，你们手里拿的都不是烧火棍子，鬼子来了给我好好打，今晚羊肉包子管够，吃饱了睡觉，明天叫鬼子瞧瞧咱晋绥军是不是吃干饭的！都好好想想死在鬼子手里的父老乡亲，打今天起，咱们杀的不是人，是要占光咱山西，杀光咱山西人的狼，都听明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