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保平安金芷女以李代桃,救民众七鞭爷魂归故里
腊梅病一天重于一天,小娴每天抱婴儿守在腊梅身边。腊梅一连两天昏迷不醒,车氏让小娴把孙子抱自己房里。小娴抱过孩子说:“伯母,三嫂为我而走的,我一定把她的儿子养大成人。”车氏说:“傻孩子,这是不可能的,这一两年你有这心可以帮我侍候,能吃能走我不留,营口条件可比乡下好。”
伍元冒一直守护在腊梅身边,发觉腊梅不发烧,气也均匀,他很高兴,以为她病好了,给她输入点功力。腊梅不仅睁开眼睛,还能坐起来,像没病的人一样还吃一碗饭。不过从她的精神看,这是回光返照。房里的人都出去做最后的准备。屋里只剩下伍元冒和她。小娴把孩子送过来交给腊梅。腊梅接过儿子说:“孩子,妈要走了,还不知你叫什么。”
伍元冒说:“今天都十天了,这病闯过七天就没事的,孩子七个月在那样环境下能活下来是天养活的,叫天儿。”
腊梅说:“我病没好,突然醒过来是回光返照,给我的时间不长了,天儿是我应该给你留的后人,他是你早安排给我的,你忘了没有,给我的那双毡鞋里有你一点血。”
伍元冒笑着说:“姐姐鞋里没有血,她也生儿子呀!”
腊梅说:“那是个诓命鬼,天儿会给你传宗接代的。小娴,我身子凉,天儿受不了,你抱走吧。”
小娴把天儿抱走了。腊梅对元冒有气无力地说:“我感谢上天对我的恩赐,病重时你回到我身边,要讲的话都讲完了,我没有牵挂的事,今天想起姐姐她好可怜,她信上帝,上帝没有保护她,没帮她实现理想,连最后跟你句话机会都没有,当年她和我讲,她结婚后建一处庄园,有山有水、森林和草原,牛肥马壮百花盛开,划着小船荡在小河里,天上鸟儿飞翔,水中鱼儿跳跃,回家时弹起钢琴,孩子们在歌舞,天堂般的生活。她有洋女人的气质,也有中式贵妇人品德。她本该是贵族社会一员,可是坠落在下层社会成俗人。李阳春因人言可畏,嫁给你,她是个贤妻良母,会跟你白头皆老的。他俩是高贵的‘阳春白雪’,下嫁于你也在改造你。都有美丽甜蜜的初恋可回忆。我在九岁那年,你闯进我心中,以后再没有男孩撞开我的心扉,我在暗恋着你,爷爷乱点鸳鸯谱,使我拥有了你,我珍惜这个家,它是属于我自己的天地,我可以自由的飞翔,是不许他人闯入我的领地,过着老子想的小家寡民的生活。为了爱,我牺牲这一切,我爱胜好斗,杀了石原后我改了,到了乡下一心要过‘归真返璞’、‘世外桃源’的生活。可是在列强的铁蹄下是不可能的,我带着这个遗憾离开美好的人间,我最后求你不必急着去报仇,一定把我们的天儿拉扯大,带着子孙打东洋,‘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辽南日,家祭无忘告乃妻。’”
腊梅担心是不够月的天儿,婆母年岁高无精力,小娴要出嫁的,又不能回营口。伍元冒人到中年也盼望有个儿子,也珍惜这个弱小的天儿。可他又不能不回营口,李阳春来的话营口的生意又离不开她。
就在他们万般无奈的时候,来了救星,周氏领着金芷来了。周氏让儿子金锁驾车来到闻屯,找到伍元冒家,见满院满街都是人,一问才知是来探望伍掌柜病妻的。家中这样乱,人家哪有心想管这事?
她没进院让儿子赶车回去,在家里计算着,产后疯只活七日,出殡用三日共九天,今天是下葬后的第一天,掌柜可能在家,明天说不定回营口了。
这次金芷说:“罗夫人救我,我去她坟前烧两张纸,表示我没忘她。”
娘俩赶到时,看到外头摆上棺材。农村讲重病人用棺材冲一下,可能冲好,总之是只见人们进进出出的,在忙碌着准备办丧事。一看这情形,周氏是个明白人,就又要回去。金芷说:“我进去见恩人最后一面。”
金芷也没问,心里想到遗体前烧香问啥,进到屋里头才发现人还未亡。
金芷大大方方来到腊梅身边,弯躬敬礼道:“恩人,金芷来看你来了。”
弥留之际的腊梅倒在伍元冒的怀里,她已不能开口,是在享受亲人最后的爱。
家中的人都不知这两个人来历,元冒母亲车氏走到周氏面前道:“我是她的婆婆,你们母女是媳妇的什么人。”周氏说:“你是掌柜的妈?我来送闺女给掌柜的。”众人听到全都愣了,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车氏把她领到自己房间,问她事情源由。周氏讲清当年之事,并讲闺女在家等了十二载。车氏向大伙和七爷讲清金芷姑娘的事,大家都认为这是个好事,为了孩子,有必要娶金芷姑娘。
伍元冒一看这情形,忙说:“这件事是当初是跟芦老爷斗气,不是真心买人,金芷是恩师的爱女,这样做不好,你们都同意这是为了天儿,她能待好天儿我才能娶她,不愿意就算了,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事。姐姐她两次埋葬我都不在,梅妹妹是少年时的好友,她是为给姐姐和巍巍报仇才走到这一步的,我决定在茔地旁守他们几天,梅妹的仇我必报。”
七爷说:“不是一人之仇,是国家之仇、民族之恨,每个华夏儿女责无旁贷的事,如今是国难当头时,那些军阀们只顾争权争地盘,成天在是狗咬狗之战,他们忘了国家和民族利益,百万关东军驻扎在辽南,虎视眈眈看着全中国,民族的生死存亡的大事,不是杀几个日本人的小事呀,我快进百岁之人,风烛残年,心有力不足,现在要储备物资储备精神,精神就是宣传发动全国人民全都站起来,同心同德反抗外来的侵略,作为辽南人,要不失民族的气节。近来盖平县有几位教师,写一首‘苏武牧羊’歌,这是宣扬民族气节的好歌,全县人民都在传唱,你要学会,要传到营口,传播到被铁蹄践踏下的人们,树立起坚强的民族志气,用双手争取辽南回归祖国,赶走一切入侵者。我这里有一幅杨州八怪画的竹子,你拿回营口细细观赏。关于金芷的事,我想眼下腊梅还在,等等再说。”
腊梅死了。出殡那天,李阳春早早赶来,大哭了一场。元冒把这里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说给李阳春,李阳春才知道腊梅的死因,大惊道:“真是好人无长寿,梅姐人性直,不耍心眼儿,对谁都以诚相见,逢求必应不顾个人得失,我们俩处的如亲姊妹,什么事她都让着我,这么多年没红过脸,真舍不得她走啊。看来真有点灵验,梅姐十几年前就为儿子选好了妈。”
伍元冒说:“金芷她不知是怎想的,也许这是金老师治家之道,我是坚决反对,爷爷头一次不支持我,他说有了金芷,天儿是合法人,有了进营口的通行证。我妈也说,孙子他妈早相中的保姆,不娶不行,你那里不要就留在家里,哪来的小妾,就是头大的媳妇。”
李阳春说:“我真是个做小的命,人家没拜堂就封为大夫人。”
伍元冒说:“你在这家掌握财权,什么大事不是你说算,我也得向你请示。”
李阳春说:“金夫人想管,我马上让贤,也像梅姐那样想玩就玩,想吃就吃,无忧无虑地生活,享受贵妇人滋味,我现在倒好,每天一睁开眼就有事,到了晚上不得闲,累死累活有什么好处,我当家,也不过是丫环拿钥匙吧。”
该说的都说了,李阳春是个明白人。因为营口那边离不开她,第二天就急急赶了回去。
出殡时,伍姓人家几乎都到了;罗峻峰代表罗家也赶来送葬,在腊梅棺材前大哭了一场,他们兄妹三个,他跟这个妹妹最好,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离开了人世。
腊梅安葬在白雪的左侧。伍元冒在坟茔旁支个窝棚,守了二十一天坟,又来到新民乡下的岳父家,问他们还需要办些啥。等这一切都忙完了他才回到营口,前后供用去四十多天时间。
谁知他前脚进家,警察后脚就来到,把他带进了警察局。
胖头于的闺女碧莲在坐月子,躲过劫难。石原死后,她又被石原的好友吉滕接去,改名叫穗子。穗子最清楚父亲的为人,在取得吉滕的喜爱后,为吉滕生下个儿子。在鬼子丈夫枕边她谈起父亲的冤屈。
她说:“家父最忠于石原的,恨不得把心扒出来给他吃,绝不会为个骚娘们丢下全家和部下的生命,伍元冒是美男子,腊梅轻功特高是个又美丽又招摇的女人,想倒采花找什么样小伙子都容易,她不缺钱为什么非要找近古稀的大老头儿,从武功上讲,父亲也不是她的对手,我们两家因小雨多次交手,全都是家父失败,石原马踏他儿子,才促使他妻白小姐死亡。伍元冒能量很大,全市人为他的死妻送殡,并使芦煜家破人亡,这一次也是伍元冒做好的圈套使家父上当。家父死了,那个腊梅还活着。伍元冒这次四十多天末回营口,必定是去会腊梅去。腊梅还活着,全市的人都知道,连汉奸也听到人们说:‘你们别心黑,公主的枪是不留情的。’”
伍元冒带进审训室,日本警官问:“你的这些天什么的干活,是去了会腊梅妻子吧。”元冒说:“回乡下探望父母去了。”
警官说:“你的说慌的大大的,乡下没有,有人看见你坐火车的北边的干活。”
伍元冒心想:真有人盯着又怎样,现在我不怕,人都死了,还有金芷住在我家。爷爷极力主张留金芷,说有了她,天儿是合法的。看来他老人家真有眼光。伍元冒回答说:“不孝有三,无儿最大,常言道四十不立子,到老得累死,我有了儿子,能不回去看吗?”警官说:“你的阳春在营口的,是乡下的腊梅生的吧。”
伍元冒说:“乡下侍候老人有小妾,是小妾生的儿子。”
警官说:“你的小妾没有。”
元冒说:“我买小妾的事,营口人都知道,她在乡下侍候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因意外摔倒造成七个月早产,我回家照料她并侍候老人,满月后我才回来。”
警官说:“你的狡猾大大的,我的不信,明天回乡下去,后天统统带这来。”
伍元冒到家屁股没沾床就被警察带走,李阳春跟到警察局,她在外边等着。伍元冒出来她才放心,和他一起回家。李阳春说:“他们找你有什么事?”
元冒说:“能有好事吗?陈年旧账又翻出来,疑心我去会腊梅。”
李阳春说:“他们查到了什么?”
元冒底气很足地说:“察觉到了就不会放我回家,现在我不怕他们调查。”
金芷到伍元冒家才头一次见到他,听人讲他是个美男人,才得到富贵家小姐喜欢。今日见到,果然人才出众,中年男人,青年的气质,可能是大掌柜的关系,举动言谈有个派儿,尤其他对亡妻表现出情深意长,是一个有心有情的人,是个可依靠的男人。未来的婆婆请我帮她照看婴儿,这是对后妈的考验,要带么就自己带,他是恩人的骨肉,我一定能侍候好,再说还有我妈在身边。
他们回到七爷那住,这里经腊梅亲手改造过,地方大,房子也多,菜是七爷种的,粮食多也齐全,吃住方便。金芷一心一意侍候天儿,废寝忘食,白天晚上守护着,不让他哭一声。等天儿过满月时再不是肉团毛孩,已是白白的胖小子啦!没人不喜欢。
可是金芷却由丰盈美丽的村姑,瘦成细竿儿,把婆婆车氏心痛坏了,勒令不许这样,也怕她累出病来。
伍元冒再次回来没工夫看儿子,先把家里人招到一起,讲清日本人的疑心,和要见儿子和金芷的事,不知他们想做什么,大家分析也不过想鉴别孩子是谁的。
车氏说:“天儿的脑型和你一样,说不是也不成,明天给你俩完婚,一起抱儿子上营口。”伍元冒说:“没有时间啦,明天起早就得走,中午到警察局不能晚了,师母你别回去,帮我们照料爷爷。”周氏说:“你俩放心去吧。咳,这都是缘分呀,当年金芷的名字还是伍掌柜给起的呢!”说着,周氏流下了眼泪。
车氏说:“人家是黄花闺女,哪能说领就领,拜完天地再领走。”
七爷说:“晚了会使日本人疑心的,咱家的人,他俩同意哪天办都可以。”
金芷说:“你们承认就行,用不着操办。”
伍元冒说:“你是恩师的闺女,不能亏待你,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伍元冒和金芷抱着儿子准时来到警察局,今天不是警官来审问,而是穗子领两个日本女人在房里。
金芷在火车上听元冒讲才知于家发生的事和杀石原的经过,也谈到穗子。
金芷一见到穗子出头很是反感,今天看样子是这个败类为主,不可得罪她。金芷硬着头皮抱着天儿走过去说:“哟,这不是碧莲小妹嘛,姐姐来了连口都不张呀。”
穗子真不敢认识金芷,十多年变化也大,加上金芷也瘦走样了。她也知道金芷卖身葬父之事,少年时的好友,从金芷眼睛上认出来了。虽然是仇人之妻,童少年时的友谊不会忘记。
那时胖头于被日本人赶出辽河,还死了不少弟兄,他的地盘只剩下个小渔村,一大家子人还有依靠他生活的弟子,收不敷出,家中丫环、婆子也养活不起,后来虽当上港警,收入甚微还不如隔村的金芷家。
于碧莲和金芷同在一个学校念书,因他父亲水霸头,名声狼藉也没人跟她在一起,只有这个金芷姐姐不嫌弃,和她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对她像亲姐姐一样。父亲当上小队长后强占金家渔行,她还跟父亲吵了一架,好长时间不去见他。金芷扶灵回家时她哭着送了很远。
今天在这个场合相见真是百感交加,也使她没有认真细检金芷。穗子苦笑着说:“过去的一切只能是美好的回忆,我也是身不由主,伍夫人对不起,咱们公事公办。”她从金芷手中接过孩子,放在办公桌上,揭开包被和尿布,孩子也醒过来手脚乱动,大哭起来。
穗子和那两个女人查看婴儿是否是伍元冒的亲生子。小孩子哭出尿,哧了穗子满脸。金芷忙掏出手帕给她擦脸,口里说:“儿子,你太给妈妈丢人,怎能洒小姨一脸尿呀。”
穗子吐一口唾沫说:“不怕,童子尿能治病。伍掌柜,你把儿子包好,我们检查你妻子。”伍元冒真不会包孩子,别说是包,连看也没看过。他们要查这孩子是不是金芷生的。
金芷别说生孩子,还未和元冒同过床。好在穗子真没认真,看了一下小腹就说:“有花,是她生的。”抬起头说,“金姐姐,对不起,你可以回家了。”
伍元冒领金芷回到家,屋里坐满人,霜儿抱着儿子和丈夫常为民同他们同车回营口,二闺女小霞在家紧张罗迎接小姨,贺大哥和杏花带儿媳来的,小玉领丈夫和儿子来的,肖娥也来听信,吉嫂领全家人来了,他们住洪师傅的房子,老好全家搬走了,一来是营口过河大桥修好,二来是男方来要儿子,凤珍不给才搬回沈阳,他们没来。这些人有的是昨晚就过来,给腊梅立个牌位,在家里搞个祭祀,今天为民和小玉的丈夫在警察局听信,得知无事跑回家送平安信。
到家后大家都说又躲过一劫,应当庆贺,总得有个名堂才好。孩子满月早过去,百天还没到。
李阳春说:“金妹妹来了,就别急着回去,这儿比乡下好,杏花嫂再帮着给找个奶妈,为了住在一起方便,咱们给你俩庆圆房,结婚的仪式回乡下搞。”
贺福祥一抹嘴说:“这几年太惨了,没有一天有高兴事,好长时间没和三弟喝酒,你们下厨房做菜去。”小霞说:“大伯,你有两个儿媳硬气了,咱可不用两个嫂子做饭,饭馆马上送来。”
伍元冒说:“这样太草率,大家坐下来吃酒,庆我不惑之年得子。”
肖娥说:“什么叫草率,我当初什么都不知就作人家小妾,关键不是形式,是心。”杏花说:“现在谁敢和你比,是说一不二的贵夫人。”
肖娥说:“你比谁差,两个儿媳侍候你。”
大家说说笑笑。一会儿饭店把酒菜送了来,都是自己人,也不必客气就吃了起来。宴后小玉说:“我得先走,爷爷不放心。”
杏花说:“小玉有个好爷公公,小小年纪是周家内当家子,谁也比不上呀。”
肖娥说:“没想到这个小媳妇功夫那么高,徒手打倒两个刺客。”
小霞说:“什么剌客,全是日本的暗杀队员。快走吧,别叫周爷爷惦念重孙子。”
小玉走后大家也都陆续离开,为民在铁路上班,他也得回去。小霜和孩子留下。
小霞问:“他们把姨娘和弟弟叫去干什么?”
伍元冒说:“你应叫妈,她们要检查是不是我的儿子,是不是金妈生的,也是扯蛋,这点孩子能看出个啥,还说你金妈肚皮有花,是她生的,人肚皮还会长花,胡说。”
大家都笑了,元冒三个妻子都生过孩子,他太粗心,没注意这些小变化。
小霞说:“不对,金妈,你哪能有花呢?”
金芷红脸说:“原来我很胖,这一个月来瘦有一半,胳膊腿都有花,今天碧莲她在我面前有点慌乱,她还是有颗人心的,没忘少年时我对她的好处,姑娘和生孩子的女人能一样嘛。”
李阳春说:“还有一件事,在她的思想中存在梅姐是不能生育的人,这个天儿脑形和他一样,孩子没有错。你胖瘦形成的花不大,怀七个月孩子身量不会大,花也不会大。”
这时贺福祥两口子领奶妈来了,杏花说这个宋奶妈是四个孩子的妈,最小的一周岁多了,能吃饭不贪奶,家中有婆婆照看,因丈夫有病,急等钱用,同意晚上住在这里帮着照料孩子。
伍元冒说:“这就请宋妈多费心,看病是大事,贺大哥,你们俩口子今晚把钱送到她家。”
第二天早起,金芷起来做饭。她进李阳春屋开口道:“奶奶,今早做啥饭?”
李阳春说:“哎哟,我可擎受不起呀,婆婆听到你这样称我,必定骂我不知好歹,她封你是大夫人,要说我该叫你姐姐。”
金芷笑着说:“那是婆婆不许称我是小妾,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年龄比我大,来这个家比我早十多年,我又是你们买的,应当这样称呼。”
李阳春说:“我和梅姐没分大小,她大我一岁我叫她姐,咱俩同守一夫,要是不嫌弃就叫一声姐姐。”
金芷说:“恭敬不如从命,我叫你姐姐。”
小霜过来对金芷说:“妈,你们俩吃饭吧。”
转眼间又到了收购羊毛的时候了,伍元冒回来和李阳春研究收购价格。
宋奶妈把天儿抱过来说:“今天暖和,给孩子洗个澡。”
小霜说:“我去烧水,咱儿子也借个光洗洗。”
小霞说:“我去烧水,你们管好儿子就行。”
一会儿小霞端来温水。小霜说:“先给咱小弟弟洗。”宋奶妈帮着金芷给孩子脱上衣,脱好后,金芷试下水温,才抱孩子进水盆。
小霜帮着洗,见到金芷戴的戒指说:“金妈,你这戒子不是新的。”
金芷说:“妈妈给我的。”
小霜说:“你家有这个戒指,少说能卖八十两,还用着卖身葬父之举。”
金芷说:“这戒子我也知道它很贵,可我妈讲它是不能卖的,是当年你母亲送给我妈的。什么原因不能卖我也不知道,你爸爸他能知道。”
小霞听到马上进妈妈屋,把爸爸拉过来说:“爸,你把金妈戒子的来历讲给咱们听听。”伍元冒说:“我还没给她买戒子。”
小霜说:“谁说是你买的,金妈讲是我妈送给她妈的。”
伍元冒想了一会儿说:“小金,咱妈姓周。”孩子洗好了,金芷和宋奶妈正给用大围巾包上。她答道:“嗯。”
伍元冒忙问:“小金,你那天见到天儿妈时,她看到你的戒子没有?”
金芷抱起孩子说:“当时恩人不能说话,我也不知她要看到没有。”
小霞说:“这戒子不是姐姐母亲送的,是额娘送的。”
伍元冒说:“是霜儿妈送的,可是和你们额娘有关。”
小霜也不给儿子洗澡了,着急地说:“爸爸,快讲给咱们听呀。”
伍元冒坐下来,长叹了一声说:“这枚戒指是额娘的母亲,你们的罗姥姥送给霜儿的母亲的,那时候我是个学徒的,也是最后听说的,当时霜儿母亲是大小姐,你们的罗舅妈是个绣花姑娘,罗姥姥叫你额娘送戒子给两个姑娘。这枚祖母绿送给你妈,红宝戒子送给绣花姑娘。你额娘问:‘这红宝贵于祖母绿,应当把贵的送给富贵家大小姐呀。’罗姥姥说:‘这红宝是咱家之物,早晚回到咱家,这祖母绿是你家东西。’那时候你大舅和她都订亲了,本来不可能的事,谁成想都应点了。尤其是这枚戒指,更是不可思议。当年李道台要害死你妈为儿子殉葬,被白大舅妈和罗三姥姥订计救出,我背着你妈逃出道台府,坐船来到辽阳,金太老爷被胡子杀死在客店,金太姥姥和姥姥雇不到运尸体的船只,你母亲用咱俩乘坐的王伯伯船运金太姥爷尸体,金太姥姥感谢你妈,把传家宝夜明珠送给你妈,这宝物太贵重,你妈把手上枚戒指退下来交给金太姥姥说:‘暂时给们保管,需要时用这枚戒指来换回夜明珠。’”
小霞说:“原来这夜明珠是金妈妈家的,金妈,你可吃大亏啦,这夜明珠少说也卖几千两银子,戒指加银票也不过是二百两,当时还应该多要才对,更不该等爸爸。”金芷说:“我可不知夜明珠的事,现在知道都也晚了。”
伍元冒说:“咱们永远别忘她,没有金妈妈出头,别说是你弟弟,我们这个家也保不住。”
这时楼下杂货店伙记跑上楼,急忙说:“楼下有一老者从马上掉下来,摔得好重。他叫你们日落前送珠子到金屯救全村人。”
世界各民族都有败类,为了得到洋主子一块骨头,不惜出卖灵魂,出卖家园。前不久有人向驻扎在熊岳的关东军大佐报告金屯有传世珍宝夜明珠。大佐起早发兵来到金屯,把全村男女老小五百多口赶到村头菜地里,四周是一百多全副武装的关东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手无寸铁的人们。
大佐站在井台上嘟囔,不知他讲的是啥,只见他鼻子下趴个屎壳螂乱蹦。
这时出来个穿鬼子服的中国人,说笑不是笑,说哭也不是哭,扯开夜猫嗓子说:“关东军受天皇之命,打走了沙皇帝国侵略,解救了你们,现在是日中提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我们华夏人民是礼仪之邦,应当慰劳有功的关东军。你们村私吞隐藏国宝是犯法的,应当拿出来送给大佐先生,如果不交出来谁也别想活着回家。”
全村大多数人不知这件事。金家是唐朝打高丽时隐下来的一家皇族,这颗皇宫中的夜明珠,千百年来几经战乱早以丢失。金敬远这支人,祖上在明清时期战乱中买到这颗夜明珠,因它有抑制生育做用,这支人口一直不兴旺。
知此珠人很少,瓶口能扎住人口扎不住,总是能漏出点风。人们喊:“我们没有夜明珠。”
大佐又嘟噜一句。翻译说:“大佐讲了,谁起哄不讲真话,把他扔进井里。”有个老年人走到井边说:“这颗夜明珠的事我知道点,早年传说那颗夜明珠不知下落,是本族人的美丽的传说,后来金锁家上几辈人从关内得到一颗小的,大约三十年前这颗夜明珠被胡子们知道了,他们来抢劫此珠,杀死金锁爷爷,烧了他家房子,金锁奶奶把夜明珠寄存在可靠的人家,以祖母绿戒指做信物,必须用那枚戒指去换夜明珠,收藏宝物这家在哪无人知道,也只有金锁的妈能知道,她还不在这里。我们这些人都打死也说不出宝珠的下落。”
翻译马上叫出来金锁问夜明珠在哪儿。金锁说:“夜明珠的事没听到父母讲过,母亲现在十里外姐姐家住,找到母亲才能知珠子的下落。”
翻译把意思讲给大佐听。大佐说:“中国人狡猾的大大的,马上去取珠子,日落后没有统统死啦的有。”
众人都喊:“金锁,快去找珠子,救全村人命。”金锁也着急,跑回家拉匹马骑上往闻屯驰奔,一来他不会骑马,马背上也没垫东西,耕地的马跑起来不平稳,心急如焚紧打马,在马上不觉得,下马可坏了,屁股被马脊椎骨割破,忍痛跑进屋把村子里发生的事讲清。
周氏说:“夜明珠在营口你姐夫那儿,你快去拿。”金锁转身要出房,被七爷挡住。七爷从街上回家,见金锁慌忙样子知道有事,急往家里走,见金锁下马的笨样而且裤子后有血,一定是出了大事,也跟了进去,听到周氏让他去营口,才接住他,问情况。金锁向七爷又说一遍。
七爷说:“十里地你就这样,去营口一百多里你根本去不了,去不了可不是小事,全村五六百口人,还有你妻子儿女们的性命,还是我去吧。”
周氏说:“他爷爷,你是百岁老人,哪能受得住呀。”
七爷说:“快三十年,说不准珠子落在何处,这次去营口送信,得给他们找珠子的时间,还得叫关东军多等一会儿,金锁快回去和鬼子周旋,放宽限期。我快要入土之人,最后为乡亲们做件好事。”
七爷骑马技术虽然很高明,也是年岁不饶人,加上他想给孙子们多留些时间,打马飞跑,一个多小时来到营口,到伍元冒家前门下马时脚都麻木了,一不留神摔下马。
卖货的小伙计跑过去救人,七爷说出:“快叫元冒日落前送珠子到金屯救全村人。”说完人就昏过去了。
小伙计赶忙上楼报信,伍元冒第一个跑出来,见到是爷爷昏迷门前,马上喊来车,抱起爷爷上车去医院。李阳春来到楼外时见伍元冒的车走得挺远。她知道爷爷在他心中多么重要,好在珠子在自己怀里,现在是救全村人重要,爷爷事由他处理,我马上去金屯送珠子,俩闺女都不爱习武,只好一人前往。
她转身要回楼后备马,俩闺女和金芷出来。李阳春说:“你父亲送爷爷去医院。我骑马去金屯送珠子,你们看好家。”
金芷说:“天儿有宋妈妈侍候,我和你一起去。”李阳春也觉得去金屯不仅路不熟,人也不认识,情况又不清楚,不可贸然行事,和金芷一起去会更好。
金锁回到金屯,讲清珠子在营口,七爷亲自去营口取珠子。大侠能插手这事人们得到鼓舞,可也很不放心,毕竟他是百岁老人,能否办成很难说。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叫人担心。日头落到两竿高时北边大路没见人影,人们从翘盼转向失望,没有了信心,一天米水没打牙的人们烦躁和焦虑起来,在**和孩子哭叫中开始默默落泪,体质差的人倒在地上,菜园本来没有干处,加上孩子们拉的屎尿,根本无地方倒歇。
围在外边的那些关东军从各家捉来鸡鸭和小猪,杀死在火上烤着,边吃也指着人群中的女人比划,大有想吃掉之势。**的孩子们闻到看到那些好吃的,更是哭闹不止。
日头到半人高时,天空出现块块乌云,所有的人全失去希望,由小声哭转向大哭,由少数人哭变成大多数人哭。大佐举着战刀乱吼,士兵趴在地上拉枪栓,不知他要血腥屠杀,还是制止人们哭喊。
“别哭啦,北边来人啦!”不知是谁喊这一声,顿时停止哭声。众人仰首跷足眺望北方。日头在海平面上时,远处发现人影,人们都希望这是送珠人,不少人开始念经,求菩萨保佑。
金芷常骑毛驴去赶集,没骑过马,更没骑过快马。马上了路不用管,风驰电掣地跑起来,吓得她扒在马身上大叫。李阳春把马放慢,可是过了沙岗子站日头西下,还有二十来里路,这样走怕日落也到不了,阳春把金芷拉到自己马上,用汗巾把她捆在自己身上,打马飞跑还差一点误事。
马到村边阳春解开汗巾,搂着金芷跳下马。人们见到是金芷都欢呼跳跃,来了大救星。大佐和翻译跑过来要珠子。
李阳春说:“慢,让父老乡亲看一眼祖上的宝物。”
乡亲们围了上来,见到瘦弱的金芷,疲惫不堪艰难地走到人群前,张开白嫩酥手,一颗鸽蛋大小,样子颜色也和鸽蛋差不多的东西在手心上。啊!这就是传说的夜明珠,一点也不起眼,丢在地上还认为是块小鹅卵石,不会有人捡它。就是这个小东西差一点丢下全村人的生命。
翻译问:“这是真的?”李阳春说:“你用帽子盖上再从下面看。”翻译用自己帽子罩住宝珠,弯腰撅屁股从金芷手背往上看,帽子里发出淡绿色光芒。大佐也撅屁股看,大叫:“吆唏。”射出贪婪的目光,伸出手要去抢珠子。
李阳春手快,早握在手里,说:“等等,先把乡亲们放回家,才给你们。”
金芷喊:“父老乡亲们,奶奶婶娘们,快回家,快,快跑。”
人们虎口脱险,扶老携幼往家跑。李阳春见人们进了村才把珠子扔给翻译。大佐突然下令包围李阳春和金芷。
李阳春一转身点中跑在面前的十来个关东军士兵,这十个人一下子停住跑着的姿势动不了,后面跑来的不注意,碰上被点穴的,马上摔倒姿势不变。还有几个没到跟前就瘫倒在地上,后边的士兵吓蒙头了,不敢再动。
大佐头一次见到女人用手指点一下,有的倒下去,也有的不会动弹,他也发毛害怕,不知如何办。翻译是中国人,更怕神鬼,见这****人空手制住关东军,想起观世音来,马上跪在地上叩头说:“观音老母,我没做坏事,饶我命吧。”
李阳春点穴加药,制住这些人,本想收回夜明珠,又一想:鬼子得不到宝物,岂肯善罢甘休,必定会再来的,为了全村人民的安全不要了。她怒斥道:“作恶必报应。”李阳春扶着金芷上马,金锁领妻儿跑来请他们留下来。
翻译见阳春走远了赶忙爬起来把宝物交给大佐,吼道:“快撤,把人抬回去。”大佐怕被要回宝物,也喊:“快撤。”士兵们把这十几个人抬着往回跑。
金芷说:“弟弟、弟妹,你们好好过日子,妈妈不放心,我得回去送个平安信。”
李阳春和金芷上马,两匹马才迈步,乡亲们都出来送水送茶,请留步。李阳春说:“谢谢大家,你们一天没吃东西,快回家吃饭,后会有期,再见。”
“再见!”人们高喊着。
晚霞的红光射在她俩东去的背身,如同仙女升空,渐渐远去,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