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牢室里,杨太师的双臂成大字形被铁链反绑在木架上,只见披头散发,一处处血污点缀在一身雪白的囚衣上,太师虚弱地垂着头,花白的头发散乱地遮住了他的脸,室内阴暗无比,几支火把一闪一闪地映着旁边一排排刑具,阴森,恐怖。
杨林见到爹的这副惨状,不禁失声痛哭。
杨林马上站了起来,朝太师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杨太师,哭着喊道:“爹,你受苦了,女儿不孝,是女儿害了爹爹。”
杨太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我身上受的这些苦不算什么,最苦的是我愧对我们杨家的列祖列宗,我竟生下你这个逆子,你竟投敌卖国。我们杨家从嘉靖明世宗那时就开始在京为官,祖祖辈辈都为报皇恩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我杨家乃忠义之族,世代如此,可…可你现在……”杨太师的下巴颤抖着,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又才道:“你害的不仅是我,你还毁了我们杨家祖祖辈辈的名声。”
杨太师说完后又轻轻地摇摇头,接着又对面前的杨林说道:“你走吧,我不要你管,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恨不得你立刻就死。”
“爹,我先带你出去,出去之后,爹爹想杀我、想剐我都行。”杨林说完后,一边哭一边伸手去解捆着杨太师双手的铁链。
“你走开,你这逆子,我不用你管。”杨太师伸出双手,一把推开了欧阳林。
杨林被一下掀倒,坐在地上有些蒙了,“爹爹双手不是被铁链梱住了么?怎么又会伸出双手推我?”
杨林坐在地上揉揉眼睛,再慢慢睁开双眼一看,发现杨太师又走回拴人的木架子旁,自己正用铁链慢慢地把自己双手捆起来。
杨林见后,坐在地上大哭:“爹不要我了,爹不要我了…爹,你原谅女儿吧,只要你原谅我,你想我死…我就去死……”
一行泪水从眼角淌了下来,杨林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漆黑的一片,原来是一场噩梦,泪水还挂在脸上,杨林抓起被子把眼泪擦干,坐了起来。
窗外的星星好亮,不知京城的星星会不会和这儿的一样亮,杨林无心再眠,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向屋外走去。
踏下几步木梯后,又转过寥寥栅栏,再走完一条弯弯的小径,杨林进入一坝草地。
月光轻柔,一潮潮海浪声响彻在耳边,今晚风不大。
夜好静,静得让人心碎,微风掀起身上的衣服,一丝寒意扑进后背,杨林用手紧了紧披着的外套,呆呆地望着京城的方向。
从没觉得自己离家这么远过,思乡之情又涌上心头,望着西边的天空,那才是自己的家,那儿有自己的亲人,杨林呆呆地望着自己出生、长大的那京城方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姐姐,你还好吗?从小你都是那么痛我,你现在会不会也在想着你的妹妹?爹,你真的不要我了吗?记得你说过我是你的心头肉,你会舍不得我的,你肯定会舍不得,我知道。
杨林又想起刚刚做的噩梦,眼中又涌出淡淡的泪光,想起了爹抛弃自己的场景,泪水又涌出眼眶。
想着想着,杨林忽然屈下双膝,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声向着京城的方向喊道:“爹,女儿已不再是以前爹身边那只顽皮的小猫了,女儿现在长大了,女儿有自己的思想,女儿也有了自己评判事非的标准,还请爹爹原谅。如果爹爹真生气了,我可以不再要什么想法和心愿了,我只要我爹爹和我姐姐。”两滴清泪划过杨林的脸颊,落下地之后,马上就藏入了草丛中,不见其踪……
……
王允把密室里的十三具尸体都合上了双眼。
此时的王允,眼里已没有了悲愤,也没有了愤怒,只有刚毅,只有冷酷。
“敌人残忍、狠毒,那么自己就必需得更加残忍、无情。”
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今天算是哭够了,王允地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准再滴一滴泪,要流泪的人应该是对方,应该是那群该死的閹党。
现在时间是胜利的关健,自己必须得每一步棋都走在对手前面。
目标有了,东、西两厂。现在只差一个对付他们的方案,但这个不重要,有目标了还怕没方案么?厂卫虽强大,但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弱点。
只要自己有个好的计划,认真做好每个细节,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哪怕它难如是登天。
王允一边盘算着如何对付厂卫,一边迈开步子,他要回到以前自己在百叶会的房间,有几样东西还放在那里,现在他必须得把它们带走。
第一步,先营救出枯容师太。王允要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去面对数量庞大、又比他厉害的厂卫,是非常危险的。
虽然王允压根就不考虑去正面交峰。但是这个世上,没有完美得无一处瑕疵的杀人计划,也没人能完美的做好每个布局中的细节,万一有处小小的漏洞,就得得马上去填补,惹是有一个人高手保护在旁边保护他最好。
当然,王允的最佳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计功名的枯容师太,除了她,不会有人会伙同他,一起去对付整个厂卫,因为那样做的话,基本上是等于去自杀。
当王允走到自己以前的房间,推门走踏入时,一股暖流涌进心底。
王允发现屋子里面的布置,和自己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并没人住进去,也没有对这个房间有过任何改动。王允走了进去,又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大字条“请勿乱动房内的东西。”这是朱勉的笔迹。
王允拿起桌上的字条,暗暗地猜道:“可能是朱大哥认为自己还会再回来,还会回到百叶会馆担任会长,所以他不让别人动自己的这些东西吧。”
想起几日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朱勉,现在却已经是阴阳相隔了,王允心头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开始冒了。
王允马上使劲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暗骂自己太没用,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准再滴泪。
王允深吸进一口气,他害怕再触景生情,于是慢慢地放下字条,之扣打开抽屉,拿出几个布包,收入怀中后,马上就转身离开,当他走到门口时,又不舍地回过,朝屋子里望了望。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自己在这儿虽只住了一年,但有很多事值得用一生的时间去回忆,“唉…”王允摇摇头,心中感慨万千。
拿到了自己的东西之后,王允不舍地朝屋子里看了又看,终于决定离开。
当王允转过头,正准备走出房间,忽然后劲处一阵剧痛,紧接着这剧痛扩散至全身上下,难以忍受。
王允重重地迎面摔了下去。
“砰”地一声,额头重重的撞在地上,但王允的额头并没感觉,因为这撞击的疼痛刺激,已经被后劲上的那一股剧痛覆盖了,他只感觉得到后劲上那钻心的痛疼,别的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啊…”王允痛苦地叫了起来,只见他慢慢扭转动着身子,身上的痛楚让他无法忍受,王允不由得卷起身子,把额头抵在地上,慢慢的跪起来,钻心的剧痛使他不停地蠕动,豆大的汉珠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掉。
时间好像停下来了一般,世上万物都离自己远去,现在唯一属于自己的,只有身上那一阵阵潮水般的痛楚,痛到了命里、痛到了骨髓深处。
每一次呼吸,与下一次呼吸的间隔都是那么的慢长,每一个瞬间都变得那么地久,这种无比剧烈的痛苦,是那么地难已煎熬。
“是……芒针”王允咬牙念道。
王允这才发现身上的痛苦,应该是后劲上的芒针带来的。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钻心的痛疼,抬起手,慢慢放到后脖子上,准备去扣动它。
他当然知道这个芒针不会那么简单地就能扣出来,但王允知道,只要自己一扣动它,就能使自己昏过去,那样会减少自己的痛苦。
王允伸出手,摸向脑后,但是刚触碰到芒针时,王允又犹豫了,他知道只要一动它,就会使自己脑神受损,如果自己不再有一个清醒的脑子,那还用什么去面对强大的厂卫。
王允想到这儿,又慢慢缩回手。
“砰”地一声,王允用力一拳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上,拳头的刺痛稍稍转移了一点芒针带来的痛苦,王允马上又挥起拳头,第二拳、第三拳…
…
半个时辰过去了。
看着地上的血迹,王允再看看自己的拳头,几根指头已皮开肉溅,露出森森白骨,王允不敢再用拳去击打地面的方法去转移身上的痛苦了,但是又扛不住芒针带来的那种,仿佛要撕裂全身每处肌肤的剧痛。
右手不能再打了,就用左手,想到此,王允又伸出左手,捏起拳头,击打向面,第一拳、第二拳、第三拳……
……
也不知过了多久,剧痛慢慢地从身上消退,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可王允感觉,自己犹如挣扎了数日似的。
现在,王允全身衣服已被汉水湿透,此时他虚脱无比,全身无力,除了轻轻地呼吸,他不想做任何事,就连动一下,都是那么地费力。
床,就在身边,但他不愿爬上去,只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