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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冷宫暗歌

南陵成定三十五年二月十二

南陵一处偏僻的冷宫内

“啊,啊…嬷嬷,好痛,救…救我”偏殿内室的产床上一个肚子高高隆起的产妇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女子咬着白巾,恐怕别人发现而忍住不发出痛苦**而挣扎着,伴随着窗外倾盆的骤雨和阵阵骇人的雷鸣,原本倾丽的面容此时却是如此的苍白与瘦消。

“娘娘,挺住啊,想想皇上,娘娘,再用把力,就快生出来了”一直陪伴在眼前这位女子身边的许嬷嬷此刻满眼含泪的紧紧握着女子的手,想办法安慰道。

“皇上…”听到嬷嬷口中人的名字,伴着阵痛,女子面目越发痛苦苍白起来,泪水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娘娘…”老嬷嬷看着眼前这个因分娩痛苦而面容苍白的女子,满是难过与揪心。

“…皇…上…”女子此刻突然紧紧的抓住床上悬下的白纱,紧咬牙关。十分痛苦不堪的挣扎着。

“啊…”伴随着女子的一声嘶喊,孩子的一声啼哭终于传来。唯恐孩子的哭声传出,赶忙将孩子裹好,轻哄着。“娘娘!娘娘”老嬷嬷流泪惊喜的握着丽妍的手,笑道“娘娘,生出来了,恭喜娘娘,心愿达成,是个跟皇上期待的一样,是个像娘娘一样健康的公主啊”

“女…儿”看着老嬷嬷放到她眼前,这个神情安然的小婴孩,丽妍笑着亲了亲孩子的额头,一滴泪水顺着眼角静静滑过,“皇上,您看到了么,这就是我们的乐萱”。

伴随在孩子出生的交错杂乱中,内室的二人自是没有人注意在近窗处悄悄退去的身影。

夜色中,一个小宫女疾步匆匆地避开众人来到某嫔妃所在的内室。

看到来人,正侧靠在软榻之上华服瑰丽的女子,表情依旧淡然安静。朝榻上女子稍福了一礼,宫女春露便轻轻地付过女子耳畔,禀道“娘娘,是个女孩”。

女子听罢,表情并未有所变化,只是将一丝垂下的青丝拢过耳后,微微转了下已有些僵直的脖颈,而后优雅慢然地端起了身侧一杯放了好久的名茶“…明明是好茶,只可惜就这么凉了。不过,虽说泼了可惜,但若真就这么放着,时间长了便也会生出毒的…去,给本宫换杯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

春雨骤然,在静谧雨夜的浇染下,各宫灯烛也终是归于了沉寂。

————————————

随着一滴泪水流过唇角,这个衣衫粗皱却样貌绝美的妇人恍然从回忆中再次醒来,神色有些黯然地静静用手指擦掉泪水。慢慢低头看着这个正在自己怀抱中安然熟睡地4岁大的女童,轻轻地拍打哼唱着歌谣。

“没事儿的,萱儿,即使你什么都忘记了,也不要紧,娘会保护你的”。

女子神情祥和安然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儿,似是极大地满足与慰藉,即使御令让其日日在浣洗局劳作,即使一直陪伴自己的老嬷嬷突然离世,唯剩自己担惊劳苦,但只要想到自己的乐萱,这个被自己藏起来的珍宝,就不禁眼眸含笑。

轻轻摇动身子,微微闭目,继续哼唱着那首他当年最喜爱的歌谣。

“合欢能解恚,萱草信忘忧”爱妃果然好兴致。

如被当头棒喝一般,丽妍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眼前已有4年未见的明黄身影,南陵皇凤逸一行的突然出现,让她立刻警觉般地紧紧地将怀中的正在酣睡的女儿抱紧。

冷目扫了眼她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轻哼一声,“爱妃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竟然苦苦瞒了朕多年,来,让朕看看朕的女儿”说完,伸出一只手,然后静静地看着越发愤恨的女子。

“你休想,萱儿,乐萱是我的”。怒目看向凤逸,她努力地强装镇定,虽然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但是,当这一天就这么突然的来临,还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位至贵妃,朕真不知,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而且…”并未对丽妍的不敬恼怒,反而似耐着性子想得到个说法。说话间,眼睛转而直向着丽妍怀中紧紧抱着的女孩,“对于她,既然爱妃唤她为乐萱,那朕就赐其名为凤萱,可好”。

看着凤逸唇角勾起的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再次激怒了丽妍那颗为保护女儿而忍痛忘记仇恨的心。恍然间,她不慌不慢地轻拂了下乐萱像极了“他”的眉眼,并用面颊轻轻地贴了贴。看着怀中眼眸惊恐地女儿,安抚地笑了笑,然而出口地话语却无疑入冷剑穿心。“只因,你,终究不是‘他’”。

已近不惑之年的皇帝,原本噙着一丝笑容终于消失殆尽,只是冷冷地朝立于身后的太监做了个动作,便立刻有几个太监上前抢夺女子怀中的孩子。

“滚开,都不许碰她,放开”丽妍拼尽全力般地扭动身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子。

“恩?…娘!…”感到被人用力拉扯着,孩子突然醒来,待看到眼前的从母亲怀中拉着自己的陌生人时,立刻被吓得哭了起来。

“萱儿!…放开我,把萱儿还给我……求你,不要带走她,我求你”。被人用力地压制着身躯,丽研转而狠狠地看向静静看着这一切的皇帝凤逸,但最终她还是为了女儿屈服下来,向他跪求。

“娘…娘亲….放开,我要娘亲”一边大力地蹬踹着,想从抱着自己的陌生太监身上挣脱,一边哭着向被人压制的母亲伸手渴求。

丽妍泪眼婆娑地看着哭着伸向自己的女儿,下巴却突然被一个大力扭转方向,抬眼便对上一对满是怒气的阴冷眸子。

“求…你”丽妍看着自己映在他眸中狼狈无助的自己,一滴泪水静静地滑落。

“求我,呵”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如疯妇般地丽妍,凤逸轻蔑地勾了下唇,“既如此,爱妃,朕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爱护‘咱们’的女儿的”。说完直起腰身,转身欲离开。

“…凤…逸”紧紧地咬住牙根,浑身被气得颤抖,瞪大双目狠狠地看着眼前决绝转身的帝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死也不会。”

“娘…”一旁越发感到不安的孩子,更是哭闹不止。

微微回头侧目,冷冷地扫了眼那个抱着孩子的小太监,小公公立刻会意,朝着孩子脖颈大力地一切,孩子便昏了过去停止了哭泣。顿时,冷宫只剩一片异常的安静。然而在风逸一行才走出冷宫几步,“凤逸,我恨你”一声凄厉绝然地嘶吼顿时刺入耳脉。吓得一行宫人大气皆不敢出。

——————————————————

“皇上,凤萱公主该如何安置,可是交给皇后娘娘么”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老公公莫之鲤壮着胆子问道。

听到身后老太监唯诺紧张的探寻,南陵皇凤逸终是停下了脚步,转身向身后被小太监打晕的小女孩看去。此刻的小孩子,发丝凌乱有满是泪痕,一副甚是可怜狼狈的样子,然而仔细看去,虽年岁尚小但起眉眼间却俨然依稀有了他初见丽妍时她那年轻时的样子。见此,凤王不禁又踏出一步,慢慢地伸出手。就在他略带犹豫和恍惚地将要碰触小女孩哭红的脸颊时,小女孩却骤然间睁眼醒来,或许因为刚才眼睁睁看着发生的一幕,女孩一副惊恐万分般地在小太监怀中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下令打伤娘亲的“坏人”。但不知是太过害怕忘记了哭泣,还是方才哭的过力而无法发生,此刻的孩子只是睁着大大的,虽然流着泪,却无声息地看着他。

凤逸看着眼前女孩的神情,看着这个被丽妍费尽心机藏匿的女儿低声感叹道“果然阿,你跟朕初见丽妍时一模一样”。只不过,一样地惧怕,拒绝着朕。心想到此,不禁嫌恶地皱了皱眉,缩回的手在衣袖中慢慢地紧握成拳,陌然转身。

“皇…皇上”眼见皇上刚有对小公主的一丝怜爱之情却颓然倾覆,莫公公顿觉一抹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暗为这个他也才刚听闻的小公主捏了把汗。

回身向前走去的凤王,听到莫之鲤的声音,却头也不回地走着,对于身后小太监怀抱着的小女孩再无一丝回望,其眼眸深沉冷漠的眼眸更是透出无尽寒意。“送到礼辰司,冷姑姑那里去”

“礼辰司,冷…冷姑姑…暗,暗歌局”莫公公听闻不禁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那,那里是…”。

皇帝终是停步,冷目瞅了眼身侧紧跟地莫公公。而抬头恰好对上凤逸眼眸的老公公自知多言而立刻低下了头,吓得立刻跪地道,“奴才万死”

“如此,莫之鲤,朕要你亲自送她去,然后,其余的处理干净”眼眸微微扫过身后的几个不知名的小太监,不容置哙的语气,冷目看着莫之鲤。

“嫬…”无奈地跪地领命。

莫之鲤抱着这个不过4岁左右的女娃,默默地走在礼辰司的路上。春寒料峭,他低头看了眼这个因刚刚的大力哭闹而满是泪汗的脸颊微微摇头,虎毒不食子阿,身在皇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令他不禁暗叹这有公主身却无公主福的孩子的苦命。礼辰司,旁人只知道这里是培养宫中教养歌舞教乐的地方,可不知,唯有这冷姑姑手里的暗歌局,是宫中最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是宫中专门培养女子杀手的地方。送去10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也许只有一两个。这粉雕玉琢,千金贵体的小公主,真能活下来么。老公公不知道如何救这孩子,唯有的轻轻地像刚才丽贵妃一般拍了拍这个可怜的小公主。

感受到老公公的安抚,小公主睁开大大的眼眸,望向四周从未见过的陌生景象,终是忍不住弱弱地开口问道:“莫公公,你能带我去找娘亲么?”。

听到小公主对自己的称呼,回想刚刚皇帝只称呼了自己一次名字,便被这小公主记住了看口赞道“凤萱公主,真是聪慧”,然而看着她如带雨梨花般的神情,看着不远处的红色院门,不觉心中一紧。

“凤萱公主?莫公公,我…姓凤么,公主是?”听到老公公对自己的称呼和称谓,疑惑问道,只因那日落水醒来后,娘亲丽妍只唤她乐萱或萱儿,而对于她的身世却只字未提过。所以凤萱只知道自己身在后宫,二月十二日子时生,今年4岁,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至于自己因何落水,凤萱至今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

然而对于凤萱情况全然不知的莫之鲤,只是慈爱的抚了抚小女孩柔顺发丝,刚想含笑肯定,却在看到身前二步内的人时,瞬间将笑意完全僵在唇角。礼辰司的门口处,冷姑姑竟已然等在了这里。

他上下打量了下这个眼前女子,虽然被唤为姑姑的冷心实则不过三九年华,但目光甚是冰冷犀利,让人倍感寒意威吓。公公还未说话,眼前的女子一把抢抱过眼前正带着疑惑目光的孩子。然而因为过于大力,这个蓦然出现的环境和陌生的人,终是再次让凤萱吓得再度哭出声来。

“姑姑,慢点,这…这孩子还有些认生,且才受了惊吓,您别吓着她了”。莫公公不忍地看了看小公主,软言道。

“认生,胆小”听闻,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那便是来送死的”抱着孩子,直直地看向孩子的眼睛说到。

眼见怀中的小姑娘哭的更为大声,冷心皱眉,对着孩子冷语命令道“够了,不许哭”

别说小姑娘了,连莫公公都吓了一跳,瞬间觉得呼吸都停了一下。

见孩子吓得一惊而停止了哭声,冷心满意地冷漠一笑。看都没有看公公一眼便回身走进了礼辰司

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的莫公公看着天边漫上的阴云,再次摇头暗叹“唉,命啊”。

不久,一场接连下了三日的暴雨,让这本是深秋的时节,更是提前感受到了一袭临冬的寒意。

自此,在这偌大的南陵,关于一个名叫凤萱的公主,便仿若秘密一般,而存在在世人眼中的只有一个在礼辰司的深处长大的小宫女,莲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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