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也不会任命的坐以待毙,她在课上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去思考怎么能把“证据”抢回来。说到几分钟,也不是流年真的想到了什么靠谱的办法,而是被严厉的英语老师赏赐了两个冰冷的眼神而不得不终止了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流年一边感叹老师们敏锐的洞察力,一边只能祈祷课程赶快结束好去找柳良辰说说好话儿,大不了都告诉她就是了。不然把她逼急了,那厮可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的出来,永远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那种人。
可是人生总是事与愿违啊。
清水流年在下课之时还没近得了柳良辰的身,就被站在门口的井上清河叫了出去。
“今天是县大赛报名的最后一天了,安西老师让我过来问你是要弃权吗?”井上清河没有穿校服,一身白色短袖T恤显得他愈发的俊朗,看到流年从班级出来,对着她招了招手。
井上清河虽然说出的话是调侃的意味,但是脸上的笑始终那么温柔,流年心想人们常说的温润如玉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不过,“县大赛…报名…”
回想前几天安西老师特地嘱咐过的这件事,流年狠狠的拍了下脑门。果然最近被某个姓三井名寿的家伙给冲昏了头脑,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被抛到脑后。
井上清河见她嘴角抽搐,自言自语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一手插在裤兜一手不自觉的抚上因为最近练琴而有些发酸的脖颈,说:“还傻站着干什么,安西老师正等着你报名之后就往上递交名单了。”
流年有些挣扎,下节课结束就放学了,而放学之后还有社团的活动…如果不赶紧趁着现在把笔记拿回来,那…
“呦,井上君!”思绪突然被一声魔音打断,流年回头看倚门而站的柳良辰居然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寒颤,这种身家性命都被人捏在手中的感觉当真令人恐惧,连听到良辰的声音都会惊疑不定,草木皆兵。
“哦,是柳同学。”井上清河疑惑的看了看流年僵硬的身体,随后笑着对良辰打了声招呼。
良辰呲着小白牙摆摆手,然后走到流年跟前说:“瞧你吓的,我不会拿给某人看的!放心吧,我把笔记放你桌上了,你赶紧去报名去吧!”
她说的诚诚恳恳,可流年还是不信她会如此好心。流年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心中猜想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良辰见她眼里那丝毫不隐藏的怀疑,于是把流年拽进教室,伸手指了指流年的书桌道:“看,我真不骗你。”
流年看着书桌上安静躺着的那本笔记,没错,确实是自己的那一本。
“你…会这么好心?”流年走到自己的座位,拿起本子左看右看。
良辰看到她的动作,有些不爽的吼道:“嘛,我说你是在质疑我吗?”
嗯,是的,没错。流年在心里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可柳良辰这人得罪不得,所以只能口是心非的说:“怎么会怎么会!良辰你不要想太多嘛!”
“那还不赶紧去,井上君不是说安西老师在等着你?”柳良辰双臂抱在胸前催促,不知为何,流年总觉得她似乎比自己还着急。
柳良辰说完,就转身回到自己座位。
流年想,她既然都还回来了,大概就不会再拿走了吧?
“我说,把我自己晾在这里真的很不够意思诶!”井上清河不知何时来到了后门处,他只探进来一个脑袋,有些捉弄的看着流年。
流年的脸被他逗的通红,手上的东西也瞬间有些扎手,心想这东西是一定不能放在自己这里的,对于柳良辰还是得留点后手比较好。于是在井上清河的注视之下,手忙脚乱的把笔记本胡乱塞进了三井寿的书桌里。
柳良辰看她离开的背影,不由的哼哼两声:流年啊,就算你把本子扔到天涯海角,也是无用功啊。
到了钢琴组,安西老师却不在。听社团里的另一位老师说,是安西老师母亲的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她也刚离开不长时间。
报完名之后回班级的路上,井上清河问流年:“听说,三井君受伤了?”
流年讶异:“你怎么会知道?”
井上清河笑笑说:“我们班也有很多女孩子,嗯…唔…”他停住,摸摸鼻尖大概在考虑用什么词汇去形容比较恰当,紧接着他开口继续道:“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三井君。她们每天都会翘课去看他的训练,三井君受伤的时候她们也在,我是听她们说的。”
流年点点头,心想三井君你果然很受欢迎啊。
到了班级门口,流年向井上清河告别便准备进去,却被他叫了一声名字停下了脚步。
“流年你不用太担心,我想三井君很快就会康复的。”流年诧异,转身看到的却是井上清河有些削瘦的背影,清河没有再回头,只是边走边随意的说着:“提起三井,你眼中的情意也太明显了。”
每每到最后一节课,学生们的精神头就都上来了,那样子简直比第一节课都生机勃勃。
流年却耷拉着脑袋回想井上清河的那句话,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下课铃声一响,少年少女们也不顾还未离开的老师,纷纷欢呼着一天终于捱到头儿了。
流年也吐出一口气,抬头却看到木暮公延正站在门口向里面望。留意到流年发现了自己,对她挥了挥手。
而流年的注意力却停留在了他手中的物体,心中猛然就是一颤。
那个纸袋,不是早上自己送给三井君的那袋饼干吗?
怎么会在木暮君那里?
如果三井君不喜欢可以直说啊,为什么还要在送给你的时候说“清水桑的饼干很好吃”然后就把它送给了别人呢?
良辰的狡猾果然是跟你学的吗,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三井君…你真的好过分…
木暮公延看流年愣愣的样子,也不禁低下头看看这袋饼干。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却被一群呼啸而出的学生差点撞了个趔趄。
“柳同学…清水同学…”木暮看里面的人差不多都走干净了,于是敲敲门,也把半个身子也探进来。
流年机械般的整理书包,只是抬头嘴角僵硬的道了句:“木暮君。”就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眼镜君?你来我们班干什么?”柳良辰的目光也从黑板上老师留的作业中转移到了门口,有些疑惑的问。
“哦哦,是这样的。”木暮推推眼镜,笑的温和,“今天中午去看三井的时候,他特地告诉我如果明天去看他,就把这袋饼干一起带过去。可是教练的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下午没有集体训练,我想那就今天过去好了。所以来看看还有没有三井的东西是我可以一起带过去的。”
流年听了睁大了眼睛,心跳频率逐渐加快,连带着嘴巴也变的有些不太好使:“你是说,这个是三、三井君让你送…去医院?”
“是啊,他可是特地让我送过去的!”木暮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可能被三井寿给利用了,只能发泄似的将“特地”两个字的发音咬的极重。
流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竟然不可抑制的露出一排贝齿。
在少女十五岁的年纪,确实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喜欢的人在意自己的礼物更让人开心的了,哪怕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也让流年心满意足。
柳良辰从脸颊粉红的流年身侧经过,走到三井寿的位置上,从书桌里拿出他的书包,却不小心一同扯出了流年的本子。
“呦,流年你把这个放在寿的书桌做什么?”良辰打趣的说着然后把笔记递给流年:“就不怕我连它一起装进书包?”
流年这才想起来之前被她胡乱塞进三井寿书桌里的本子,连忙接过。也没法子说自己明明是防着她才没敢放在自己的书桌,只能窘迫的摸摸俏丽的鼻尖干巴巴的笑了几声,然后道:“啊,谁知道它怎么跑到哪儿去了!我还找呢!谢谢你了良辰。”
良辰把三井寿的书本往书包里装,心想以后你再感谢也不迟。
回想起那天晚上社团训练结束后,在钢琴组门口碰到三井寿时的场景。他那时倚在墙边望着里面弹钢琴的流年,眼中流露出那丝丝点点的情愫良辰看的很是真切,自己甚至也曾因为三井寿露出那样的目光而感到震惊。
寿,你对流年,也是有感觉的吧?
柳良辰把三井寿的书包拉链拉好,也拿起自己的背包跟流年一起往外走。
“眼镜君,给!麻烦你了。”良辰把书包交给木暮,木暮公延连忙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跟三井也是好朋友嘛!
流年跟良辰在教学楼门口向他道别。两人刚走没几步,柳良辰突然低呼一声。
“怎么了?”流年收住脚步,同时也放弃了刚刚边走边踢的一颗石子。
“有人让我给寿的一封情书我给忘了,眼镜君还没走远,流年你等等我啊!”她说着,便匆忙的跑开了。
流年双手插在上衣外套的兜里,皱紧眉头。
情书?
切!
流年看到柳良辰追上了木暮公延,良辰跟他急切的说些什么还时不时弯弯腰鞠躬,最后从背包侧边的袋里取出一个什么东西交给了木暮。虽然距离不算太近,但流年还是看到良辰的表情很是不苟啊。
真是的!不就是转交个情书嘛你严肃个什么劲儿啊!虽然自己没有明说,可是柳良辰你应该知道我对三井君是…是…那个心意嘛,还替别人送情书?还给木暮鞠躬?看来良辰跟那个“情书制造者”的关系很好很密切嘛!
流年对听到“给寿的情书”之后涌现出酸意的自己嗤之以鼻,有些烦躁的把掉落在刘海上的樱花瓣给揪了下去。
“眉头皱成这样,真是丑死了!”柳良辰告别木暮,一路小跑了过来,看到呆头呆脑不知想什么的流年,没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
“哼!人家交代的事办完了?那就赶紧走吧,哼!”流年说完就不理会良辰,走在前面。
良辰看她哼哼唧唧不爽的样子,也不禁调笑道:“啊,办完了,接下来就看寿有没有回应了啊!”
流年听了,只是抿紧了嘴角,也不再说话。
天边的火烧云将306病房内的一切物体都勾勒出一条华丽的金边。
傍晚的降临也洗刷掉了一天的炽热,微风宜人的吹过,三井寿半倚床头,修长的手指夹着美味的“清水氏”饼干送入口中,舒服的想要叹气。
他另一只手捏着的是刚刚木暮交给他的一张纸条,回想木暮当时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呐,三井,这是柳同学让我给你的。她还说…额…咳,三井寿你不要像个笨蛋傻瓜一样只会偷偷摸摸的看着人家!要是对人家动了心就去说啊,搞不好人家和你是一样的心意呢!”
什么啊,柳良辰你犯病了没吃疯药吗?
不过这个纸张…三井寿看了看,这明明是清水桑笔记上的嘛!那粉红色的小熊憨态可掬,可爱的跟清水桑本人一样!
咳,三井寿咽下饼干,红了脸。嘛,又想起她了,真是的!
手指将纸条慢慢打开,纸张上似乎都在泛着跟清水桑身上一样的清香,三井寿不可抑制的笑了出来。
可是纸张上的内容全部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他的笑便悄无声息的止住了。
蓝色的眼眸逐渐睁大,再三的确认那上面写着的,确实是自己的名字!
MitsuikunMitsuikun…
—我跟良辰都有喜欢的人—
—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
眼前的一字一画都与那两个被自己扔在书桌中纸条上的字迹渐渐吻合。
三井寿的手指微微颤抖,心脏猛然一阵收缩。他张开嘴巴,此刻就连呼吸的渠道都需要换成这一种方式了。
这个字迹,是清水桑的…
没错的,那娟秀的字迹,我绝不会认错!
三井寿眼睛始终徘徊在粉红色的纸张上,一动不动,像尊惟妙惟肖的石雕像。他保持着这个动作,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四肢已经有些酸麻,才回过神。
这是…清水桑写的吗?
是清水桑她…写的我的名字吗?
他的指肚此刻都能敏感的体会到纸背面字迹的凹凸,伸手揉揉发胀的眼睛,这才发现指尖竟然烫的惊人。
呼…三井寿身体后仰,将那张纸盖在脸上,随着他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直到薄纸掉落,才露出俊脸上已经无法再扩大的笑容,薄唇轻启呢喃出声:“清水桑…流年,流年。”
发出这几个音节时舌尖在口腔中婉转的触碰牙膛,酥酥痒痒的感觉使三井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魔怔了,内心浮现的欣喜若狂使他无法忽略那个女人竟然在他的世界占有了如此大的份量。虽然早已感受到她带给自己的那种不知名的情绪,但确实没有什么能比在看到纸上的内容之后,便陷入无法自拔的兴奋漩涡更能确定这种情感是何物的了。
三井寿想像着流年写字时的样子,她会不会跟自己是一样的心情。一样的思潮起伏,一样的怦然心动?
清水流年,你敢再放肆点吗?你这样肆无忌惮先是闯入我的视线,再是肆虐我的神经细胞,你有问过我同意不同意吗?
三井寿将纸张贴在胸膛,手掌隔着薄薄的纸张也能感受到快速的心跳。他望着身边那袋香甜的饼干,回想送他饼干的少女清澈的目光。
嘛,如果就这样问人家为什么写自己的名字会不会太愚蠢了些?
呐,如果这是清水桑作为暗示的物件,而自己又什么反应都没有会不会让人觉得太痴呆了些?
十五岁的少年一边感叹这就是人所谓的情窦初开吗,一边又腹诽这东西果然好麻烦啊!但嘴角还是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看着满满的“三井君”笑的满是孩子气。
清水流年一个人待在钢琴实践室,安西老师一直没有再回学校。井上清河今天也没有来,不久前高二的学姐早川惠也离开了。
让流年有些惊讶的是,早川惠在走之前问她:“你们班的三井寿在哪个医院?”
这个学姐平时几乎不与她跟清河说话,就算开口也不过是社团中的事儿。眼下听到她并不是很礼貌的语气和她似乎很是关心的神情,虽然有些不爽,但也老实的回答了。
回想刚刚早川惠听闻后,只是点点头就离开了,流年不禁加重敲在琴键上手指的力度,却自作自受的换来手腕处轻微的酸痛。
“嗤!”流年放下卷到手肘处的衣袖,把总是搞得自己神经兮兮的手腕盖的严严实实。她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走到窗前看着天边的夕阳。
楼下有人在操场上打篮球,看样子并不是篮球部的人。
流年看他们玩的起劲,也就趴在窗前饶有兴致的准备当个闲人观众,好在三楼的高度也足以让她看的清楚。
其中一个少年接球后连续的假动作晃倒了对方的两个人,他紧接着运球到篮下,成功上篮得分。
流年看着他的动作虽没有三井寿那样的干净利落,却也跟她第一次去看他训练时的那个2+1如出一辙。
流年放下杯子,望着楼下的篮球少年与队友击掌。
去看看他吧!
就算只在门口偷偷的看一眼也好啊。
于是,少女的思念和担心驱使着她毫不迟疑的行动。流年害怕如果稍微的犹豫就会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见他。那么趁着现下的冲动也好,鲁莽也罢,就去看他吧!
虽然只有一下午,谁让我就是如此的思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