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事情与日俱增,所以说,最近陈於一直都要处理到很晚才会回后衙。今天又是如此,除了二堂门口正在值夜的衙役以外,整个二堂,只剩下陈於一个人,桌上的灯光极是昏暗,被风吹得一闪一闪地,可就是这样,也没有打扰到陈於,他手中的笔,始终没有停过。
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陈於伸了伸懒腰,觉得有些困,捏了捏鼻梁,向外望去,突然发现天上的月亮好圆好亮,这时才猛然想起,今天又是十五。陈於完全被月色吸引住了,所以决定走出去看看,刚来到门口,就听到门前的衙役叫道:“陈大人。”
陈於向发声处一看,说道:“哦,是魏康啊,怎么你今天也值夜?我记得昨天也是你啊?不对,这几天怎么都是你,我不是说过轮班的吗?”
“大人,是属下自己要求的,这些天,家里有些事,有些烦心,倒不如来府衙。”魏康说道,语气明显有些低落。
陈於看着魏康,也没继续问下去,而是继续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感叹道:“今天的月亮真是漂亮啊。”
“是啊,大人,今儿又是十五,每天晚上在这值夜其实很枯燥的,每次抬头看看月亮,就会觉得有趣许多。”魏康在一旁说着,陈於没有什么官架子,魏康跟着陈於时间长了,像这样的搭话,陈於一点也不介意,反而有时很喜欢,所以魏康很自然地接了话。
“对,要不是看了这圆月,我还真想不起来今儿是十五。”说完,陈於看着魏康有些感伤的表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最近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最近几天看你跟我出去,情绪都不是很高。你可要打起精神,好好给我办事啊!哈哈!”
魏康咧嘴笑了一下,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道:“唉,不瞒大人说,这事和原来与我定亲的那家有关,大人可是知道原来与我定亲的那家?”
陈於自然知道,那家姓万,这万家姑娘确实和魏康定了亲事,但是后来魏家惹到了王家,万家人害怕受了连累,赶快将亲事退了,陈於继续问道:“知道,怎么?这万家想把原来那姑娘再还给你?”
“自然不是,大人,那万姑娘早就嫁了人,孩子都有两个了。是万姑娘的爹娘,不知从哪找了一门亲戚,非要那家的姑娘和我结亲。”说完,魏康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很好吗?这万姑娘的爹娘也想通了,想补偿你。”
“不好啊大人,我今年三十四了,可是,那姑娘,才十七岁,而且我去问了,按辈分,那姑娘都能叫我舅爷爷了!”
“哈哈,然后你就天天来这府衙躲着?”陈於还是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大人切莫笑我,我也是没法子,我真的不想结亲,这万姑娘的爹娘是看我当了捕头才想着赶快来结亲的。前些日子,天天带着那个姑娘来我家,早上晚上,不分时候,我又打不得他们,所以才来这府衙躲着,这里他们还是不敢来的。”
“哈哈,你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总不能躲一辈子吧!不过你看这月亮都圆了,你也该想想你的终身大事了,别忘了,你们魏家,只剩你一个人了。”说完,陈於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要是有哪家相中的姑娘,记得来跟我说,到时我给你做媒。不说了,我回后衙了。”
“恭送大人!”魏康看着向后衙走去的陈於,同时也在想着陈於的话,确实啊,魏家只剩自己了,也该想想娶妻的问题了,不过一想,这万家人还没摆平,一想到这里,就又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是个好天,魏康带着几名捕快在外面巡街,可谓尽职尽责。魏康一行人所要走的街坊,有繁华之地,也有萧索之地,还有安静一些的民居。比如在这普通百姓聚居的地方,时常会看到树底下聚着三两个人,在那里谈天说地,说话声音不算大,一点也不显得喧闹,这个时候,是魏康最享受的时候,享受这里的安宁。
“好了,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会吧!”魏康指着前面靠近巷口的一棵树说。
“好!”手下的人答道。
每次巡到这里的时候魏康都要在这个老位置停下来歇息歇息,静静地享受一下这里的平静安宁,尤其是这几天家里总是有烦心的事情,一想到这里,魏康又深深皱起了眉。
“又是那个上官家的姑娘!”魏康听到自己手下有人说道。
“什么啊,不就是那个克母克夫的吗?”另外一个人说。
魏康听了这么两句话,马上使劲咳了两声,刚才说话的两个人打了个哆嗦,马上害怕地禁了声,这时候两个人才想起来刚才说的话,是自己头儿最大的忌讳。因为捕头魏康,在当捕头之前,就总是被人说是个克父克母的人,只是因为这魏家,只剩下了魏康一个人。
在两个属下正战战兢兢地看着魏捕头是否还生气的时候,魏康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走过来的上官姑娘身上。这上官姑娘,身着一身麻衣,好像因为穿的时间很久,衣服已经洗的掉了很多色,脸色蜡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好像没有看到魏康等人一样,直直地往前走。
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出现,都是这个样子从魏康身前走过。最初见到上官姑娘的时候,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在魏康眼里,还完全是个路过的路人,但是过了几次以后,魏康慢慢发现,只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话,都能见到她从旁边的巷子出来,从自己身前走过。所以慢慢的,看着这姑娘从眼前走过,一直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如同每次来到这棵树下,就想着要休息下一样。
上官姑娘是一个如魏康一样的苦命人,或者说,比魏康还要苦些,因为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却要承担那么多闲言碎语。上官姑娘的娘,在生上官姑娘的时候,难产死了,其实从那时开始,他们所住的村子里,就开始说她是个克母的。后来,上官姑娘在自己爹和惟一的大哥的照顾下,健康的成长了起来,这个克母的流言,慢慢也被人们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