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辨人极准,此子冷眼观之虽身单体弱,但眉眼间却存王侯之风,非俗世凡人所能比。”
可能是说的口渴,说者顺手在桌上端起一只破旧的铁制茶缸,吱溜一声呡了一口里面倒的满满的白开水,继续道:“想来你们也是听说了老夫百代算的名声,那在此我便与你们打个包票,不出十年,此子学识便可独领风骚,二十岁工作一帆风顺,三十岁仕途登峰造极,四十岁低可成省市级干部,高可攀京城部级领导常委书记秘书长都不好说。话便至此了,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老夫点到为止,若二位精明,理解了老夫的用意和苦心,这价格也不要再与老夫商榷了吧。”
说话的是一名年过五旬的男子,微胖,衣着用当下话讲有点暴发户范儿。金链子和纯白色貂皮上衣的混搭映衬下,那略带褶皱的后脑勺和下巴一撮灰白山羊胡须显得极不和谐。
他是村里有名的百代算王避财,靠着那两片灵活的厚唇,在村里做些算命的营生。
前些年他家次子结婚盖房,大儿媳又嚷嚷买车,偏偏两个儿子不争气没实力,可着实愁坏了老王。这不思前想后老王的心思也不安分起来,靠得行业人脉铤而走险,偷偷贩起了娃。
对面坐着的一对老夫妻是想来讨个孙子回家,村里郎中说他家儿子害了怪病,也一直没个后,听说王避财有门路,只要是孩子,自己养,其他都无所谓了。
“孩子是相中了,可五万我们拿不出。。。”老头一直边听边搓手,老太太也是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看得出来,钱不够。
其实王避财忽悠的鱼龙混杂古今结合,叫人感觉很不专业,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孩子就摆这里,他是种吸引,跟老王所说的其他没有关系,他们的目标只是把孩子领回家。
“咳咳,既然是李婶介绍,那便是近亲,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带了多少?”
呆坐的老头站起来,回身从包袱里便掏拿着,三叠百元人民币加十来张零零整整的红绿票子,轻轻递了过去。
王避财只是轻轻撇了一眼,片刻嘴角浮现一片难以察觉的奸笑,甚至没用手接,悠悠盯着老两口片刻便站了起来。“罢了罢了,既是缘份就随他去吧,我老王送走的娃我便负责到底,走走走,随我去厅堂祈福做法。”
说罢还抽了两张百元钞票塞还给对面老太:“给孩子买点吃的补补,算我老王一点心意。”
说的大气凛然
天色渐晚,王家大院外的小路上,老两口领着孩子匆匆踏上归程,背后凄凉的身影被天边那一抹残阳拉的老长。
“哈哈哈,李婶,这是你的,收好收好。”一间窄小土屋里昏黄的灯光下,王避财坐在桌前,推给李婶三千:“以后还得靠你多介绍啊,大家一起做善事,让苦命的孩儿们都寻个好人家,南无阿弥陀佛。”
王避财啪啪两口肥肉蘸着酱油下了肚,紧接着干了半杯白酒。
他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提到的李婶。
李婶此前与王避财算是几十年的同行,当年在县城因为行业竞争也算不打不相识。现在两人一起转行贩娃,反倒成了关系密切的好拍档。李婶只打听和联系近村买家,王避财专门负责拐娃和卖娃。
“老王你手里还有几个?叫我瞅瞅,近村的买卖难做了,我明儿个去镇上帮你打听打听。”
昏黄的灯光下,李婶左臂搭在微微泛油的饭桌上,右手不断的将桌上一小摊瓜子送入口中,嘎巴嘎巴响个不停。
“还有四个,清一色的小子,托朋友从城里幼儿园硬拐出来的,听说都是富家子弟,基础好有文化,你可得找几个好买家”
“多大?”
“六七岁吧。”
“太大不好卖,一来孩子都记事了,二来人家也不爱要。”
“打听打听再说,实在不行改绑架。”
“老东西你找死么。……”李婶撇了王避财一眼,一口碎碎的唾沫连着残破的瓜子皮就啐向地面。
两人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咚咚咚”
乡下的夜本就没有城里喧哗,这唐突的几声敲门声着实吓了他俩一跳。
“这么晚,能是谁?”李婶不由警觉起来,轻声问道。
“我问问再说,你先去后院屋躲一下,孩子都在屋里,你先去瞅瞅,拿好,钥匙”
待李婶消失在视线里,王避财才转身走向门口:“来了来了,这么晚,谁啊?”
“叔,是我,二蛋。”
“啥事啊大晚上的?”
“找叔商量点正经事”
“妥了,等着。”
“咣当”
“哎呀妈啊,怎么回事,谁,抓我老头干什么?啊,我的胳膊,轻点。你们干什么?”
此时的李婶才开门进了后屋,点开灯看见四个小男孩横七竖八的倒在炕上,看状态像被熏了迷药,神智不清任人摆布毫无抵抗。因为光线突强,其中一个还揉起了眼睛,明显是马上要醒了。
偏偏这时外面传来王避财杀猪般的的叫喊声,李婶心里一惊听出不妙,二话不说翻手便在挎包里翻腾着,发出瓷瓶清脆的碰撞声。
“真他娘的倒霉。”李婶叨咕起来:“快点快点,都给我喝。”紧接着啪啪啪啪几个大嘴巴子就轮了出去,扇在孩子们红红的小脸上。
“都赶紧起来,跟着婶子走,都别出声,不然别怪婶子我心狠整死你们。”药还没咽完,李婶就低声紧张的催促了起来,说那喂的药力确实猛烈,方才灌下紧接着孩子们就迷迷糊糊的被李婶连推带拽整出了屋。
李婶显是个走后路的常客,三拐两拐沿着墙沿一低矮处就带着孩子翻出了院。此刻的身后,隐隐传来了人群搜索房间的声音,李婶心里嘭嘭直跳,这真是险的要命啊。
院外是条田路,一边是村,一边连着不远处的树林,树林又连着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翡翠山,这翡翠山颇有传奇色彩,按村里人的说法----翡翠山里出翡翠,碎翠周全出古今。
这句话确是从古传到今,可几无人信,不过怪事还是流传了些。有的说这山是迷宫,有的说藏了天府,有的说这里存着隐世。总之是进的人,不一定会出来,出来的人,也不记得里面的事。
李婶是村里活了半辈子的老油条,哪能不懂这个,今天是走投无路,如果她跟四个娃被逮着,便是人赃并获,如同现在的王避财。贩娃卖娃那是重罪,还会被戳脊梁骨,也许后半辈子就没了希望,前有狼后有虎,破釜沉舟就咬牙也得硬着头皮走一遭。
翡翠山其实没有路,李婶带着孩子如无头苍蝇般在林子里转,但大体方向李婶是把握的,就是不断向上,向西,传说那有一洞一潭,可容歇息。
四个孩子还是没太清醒,虽然能自己走路却不发一言,按理说六七岁的娃深更半夜哪有胆量如此行走,李婶也怪了,药效在出来时就该差不多,怎么进了树林走的比我还安生?不哭不闹不怕不跌,仿佛打小生在林子里似的。
“咝!”李婶心思活分,想的多了些,不由一个冷战打遍了全身。
“莫多想了,南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度过此劫,必去佛前高香赎罪,就绕我这一遭吧,以后绝不再干缺德事。”
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几人才穿出树林到了山中一条小溪旁,溪水清澈见底,隐约可见小鱼游动。林间风小,一轮红月当空炫耀,繁星簇拥下也显得独领风骚,好不寂寞。
李婶此刻又哪有心思品这翻风景,一屁股坐了下来喘着粗气,满脑子都是警察搜查和拘留所的后半生,如今行事败露,她后悔从前的同时又不得不计划未来,心里暗暗盘算着在给自己谋出路。并没有留意身边孩子们的动向。
不经意间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如同受了命令一般,四个混混沌沌的孩子轻轻走到小溪旁,面对溪水站成一排,弯腰拾起脚下的鹅卵石,毫无预兆的便朝对面扔了过去,动作整齐划一好不诡异。
四颗石子扔的有远有近,最远一颗打过了对岸的滩头,啪的一下落在地上碎了开来,只见一道乌光瞬间迸发闪烁,转瞬间折回末入了那个孩子的胸前。
第二颗勉强掷过了溪水,刚好砸中滩上一棵腐木,一声闷响后石头炸开一道金光,嗖一声钻进了孩子额头。
第三颗石子落于溪水中央,溅起一串幽兰水花,汇于孩子脚下。
第四颗扔的最近,石子落到近岸水中碰巧打翻了一只游鱼,赤水翻腾激射顷刻染红了孩子掌心。
李婶在一旁正揉捏着小腿,刚刚片刻的一幕看得她大惊失色。
古话说,碎翠周全出古今,难不成这这这鹅卵石,便是山里传说的奇物翡翠不成,先捡来一个瞧瞧,没准以后便改了行当,如此没本的买卖,决不能叫旁人知道。李婶想到做到,伸手就摸来脚下一块大石,大石表面确与一般卵石无异,只是更沉了些,掂在手里恰似金子般的舒服。
“秋风拂面,月伴鱼行,请君同饮,醉论古今。”
远处淡淡的歌声随风飘来,如天籁一般,没有惆怅,没有忧伤,就如此简单的几句,听者便醉了一般,好似灵魂出体不受控制,包括李婶在内的几人自然站立,顺着溪流上游的方向望了过去。
说也奇怪,此时溪流上游隐隐泛起雾气,溪水下之下也如繁星坠河般闪烁起五彩斑斓的粼光。
水自林中来,又向林中去,只这一片空旷之地如仙境似的,林拥月盖雾盘人膝星绕河面,煞是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上游方向一点闪亮忽明忽暗的灯火飘荡而来,还伴着那熟悉的歌声:“古今交替,世道轮回,黄天不老,丛生苦行。上有千年,下有万载,人比天高,自在逍遥。”
灯光渐渐清晰起来,竟是水中飘来几片荷叶,打头一片上站着一名童子,也是四五岁的样子,短衣露臂,麻裤没膝,白肌墨目,红唇粉腮,一支冲天小辫立于头顶,好个俏皮模样。
小童手中提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灯,面目清淡不卑不亢。“几位访客在翡翠圣地既然都已选定轮回,便随我走吧,师傅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仅仅几句言语,如同对几人施加了魔法般,没有半点反抗,连同李婶也身不由己的上了荷叶,一人一片折返而归,向上游游荡回去了。
不知漂行多久,一行人由溪水中划入一汪碧潭,潭水不大,比邻山崖,山崖接水处,有一天然溶洞,六人沿洞而入,悠悠看见另一番洞天。
只见洞府不大,潭水居中,一串石阶与潭水相连,石阶之上是两把石椅,一大一小,小椅空缺着,大椅上盘膝端坐一位老者,相貌奇特,头长身短,剑眉柳目,长须至胸,说不出的另类。
“师傅,访客到了。”小童走下荷叶来到老者进前,恭敬的说道。
“哦?”台上静坐的那名老者微睁双目,依次静观荷叶中的五人,四个孩童没扫过一个就微微点头,只是最后瞧在李婶身上时停留的久了些,看得李婶各种刺挠。
“这位,咳咳,女施主,咳咳,既然你选了轮回,为何不博上一搏?”
李婶听的奇怪,不过既然确定是对自己说,事情又如此古怪,也不敢怠慢,忙颤颤巍巍的问道:“道长跟我说话吗,我啥时候又选什么轮回了。。。”仿佛有话想问又不敢多问,一身不自在。
“呵呵,你且看你手中的灵石,这便是轮回,抛将出去,便可定了轮回。”老者轻声回答
李婶虎躯一震菊花一紧,想起了刚才河边捡到的“翡翠”,一个激灵,紧张起来:“轮回是咋回事?瞎说啥呢,想李婶我干这行当也不下二三十年,少忽悠了,赶紧带我们下山。”
老者嘴角听的微微一颤,虽没发作,倒是小童怒目训斥起来。
“呆,无知老妪,你可知道在与谁交谈,我师傅翡翠天尊,乃天庭御前八侍卫之首,只因**天宫侍女此等小错被打下人间掌管翡翠山一千五百年年,如今刑期将至,望你等为机缘之人,才命我引导你等来此,莫要小瞧了师傅的能耐,掌管轮回俗称穿越,穿前世访未知,无所不能,此等不领情之话语休要再说。”
台上老者嘴角又是一颤,反倒无言以对,满满的全是尴尬颜色
“师傅,如何处置此等不敬之人?”
老者透过洞口仰望明月,喃喃自语轻声叹息:“一千五百年,今夜便是终结,想我贬下凡间之时英姿勃发谁与争锋,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翠花,你可好吗。”说道后来声音几近为无。
“咳咳”终究还是老者打开沉默:“所谓天机不可泄漏,我虽掌领轮回,但几位小哥的未来也不好多说,只因此一面之缘奉劝两句。----命运弄人莫下作,英雄无惧蹉跎。”
“还有这位女施主,时辰将至,速定轮回。”老者转头对李婶说道。
此刻的李婶好不紧张,今天如此蹊跷已经让她到了崩溃边缘,最后演变成歇斯底里的呐喊:“少TM跟我来这套,老娘混迹江河几十年,鬼嗑悬话编的比你高大上,今天让你遇见我算你倒霉,鲁班厅堂做家具关公面前耍大刀,你啊就一神经病老糟头,小兔崽子们,赶紧起来,跟我走。。。。”说道以后几乎是蓬头垢面扯着嗓子在叫喊,气势上给自己壮壮胆也就靠这招了。
老者嘴角再次一颤,也不再理会李婶这番吵闹,眉头一皱薄唇就是轻吐一个咒:“破“
李婶手中灵石应声顷刻化作碎片,紫光泛滥走遍她的全身。
老者突然回身面壁,手中佛尘随之一扫,洞中石壁顷刻诡异的符文充斥其中,同时平静的洞内狂风大作水龙盘旋,老者怒目圆睁须发飘扬:“天地为证,轮回印天,因果循环,人必胜天。。。。。”
伴随着李婶撕心裂肺的咆哮,四童一妪瞬间便化作虚影消失于此,踏上了神奇的穿越之旅,等待他们的将是一片全新世界。。。。。。
不多时,洞渐渐中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啪”
一片荷叶无力的掉落,正拍在老者脸上,老者嘴角又是一颤。缕了缕额前狼狈凌乱的头发,对着身旁小童子轻声道:“你这顽童,你以后且不可将为师与天庭宫女的**史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