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给连珠支了什么法子?”佳灵笑道:“也不是什么精明的法子,至少牵连不到你我了。”见方妈妈嘴唇微动,佳灵又道:“你放心,她最多受点皮肉之苦。要不了她的命。”说完回头看了眼绿意道:“可还在埋怨我?”绿意脸一红,低头小声道:“奴婢不敢埋怨小姐。”佳灵假意冷笑:“嘴里说着不埋怨,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绿意慌道:“是奴婢错了,奴婢小心眼。自以为小姐要送妈妈去死。”佳灵摇摇手道:“得了,就你那点小心思我会看不出?以后多跟素心学学,她年纪比你小,却比你沉稳多了。”眼见到了屋子,佳灵拍拍方妈妈的手道:“送也送到了。妈妈早些回去休息吧。明个的事乱着呢。”
快五更天时舒木尔府邸大门一响,连珠从梦中惊醒,一把抓住过路人的脚,虚弱地叫道:“救……救我。”那人蹲下看着趴在地上的连珠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人?怎么会这副模样?”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连珠一个激凌抬起头:“少……少爷?”“你认识我?”富伦皱皱眉头接着道:“你叫什么名字?”连珠松开抓着富伦脚的手,支支吾吾没有回答。小姐可没说过有这一出啊!富伦轻轻扶起满身污秽的连珠,身后的小厮劝道:“让奴才来扶吧。这丫头脏得紧,少爷碰不得。”富伦淡漠道:“无妨。”连珠抬头讪讪地看了一眼,虽只是一眼,却记清了富伦的长相。富伦一身蓝色锦袍,方脸薄唇,高挺的鼻梁和英气的眉毛。皮肤略黑,却光洁透亮。许是距离离得近了,连珠感受到头顶的呼吸,心里小鹿乱撞。
“你们在干什么!”图纳的声音突然传来,连珠吓得收回手,却突然一下无力差点跌倒,幸好富伦一把扶住了她。图纳走上前来,睨了眼连珠后问富伦道:“不是说今个下午才能到吗?怎么大清早的回来了?”富伦放开连珠对图纳拱手道:“儿子想念阿玛额娘的紧,所以就连夜赶回来了。”图纳不悦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总是感情用事。你这样哪里像个参将?简直像个戏里的书生。”面对图纳毫不留情的谩骂,富伦没有异样,他拱手应道:“是!儿子谨遵教诲。”图纳点点头道:“回去歇着吧。等你额娘醒了再给她请安。”说完不等富伦回答就走。连珠可没忘小姐交代的事,当即一个健步跪倒在图纳身前:“求老爷为奴婢做主!”图纳皱眉道:“做什么主?”“奴婢是安德院的人,昨个不知小姐怎么了。竞发疯要杀了奴婢!若不是奴婢命大,只怕现在已经被人裹了草席扔到乱葬港了!”图纳一惊,当即想到的是容惠,可容惠一直温柔善良,他怎么也不相信容惠会杀人。他不信道:“有这等事?”连珠咬牙恨道:“奴婢不敢污蔑小姐!”见图纳久久不语,一边的富伦上前道:“阿玛先去上朝吧。这丫头我会看好她的。”图纳望了富伦一眼,晦气的点点头便走了。图纳走后富伦望着连珠道:“希望你所说的没有假话。”连珠怕被人看穿,立刻回道:“奴婢绝无虚言!”
佳灵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正在梳洗的时候绿意小跑着进来叫道:“小姐!”方妈妈颦眉训道:“怎的一惊一乍的。没个规矩。”绿意吓得低头,佳灵道:“可是老爷叫我去安德院?”绿意抬头道:“不是老爷!是少爷!”佳灵的手一顿,惊讶的回过头来道:“少爷?你是说二哥?”见绿意点头,佳灵陷入了沉思。本以为富伦至少要明天才会回来,没想到事情赶不上变化,虽说富伦自小身在军营,对父母应是没有太多感情,可毕尽是林玉娘的儿子容惠的弟弟,要真有什么只怕他会抓着不放。“计划恐怕有变。”佳灵扶额叹气。绿意与方妈妈均是一惊。方妈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佳灵摇头道:“如今连珠不能与我们联系,所以只能按照原计划走。是福是祸就得看我那二哥肯不肯放过了。”说罢阻止了方妈妈为自己梳头,佳灵拉开梳妆台的小抽屉,从里面拿过朱砂盒子道:“原是以为用不到了,没想到我那二哥居然找这时候回来。”说着往白净的脸上抹上朱砂。方妈妈阻止道:“小姐这东西不能再用了。带着面纱便好,不会有人看得出的。”佳灵道:“人人都以为我是传染病,个个避着我,谁都不敢看我的脸,可二哥不同,他不是天天对着我的人,恐怕会仔细观察我。”方妈妈担心道:“小姐自小对朱砂过敏,应当避讳,现如今却如此滥用。虽说过敏只是一时的,可难过的是小姐啊!”佳灵拿过面纱遮脸道:“行了,别说了。走吧,安德院。”
佳灵刚到安德院的正堂便听到杂乱的哭声,容惠一个健步冲上来拉着佳灵的胳膊哭道:“妹妹,大姐到底是哪里惹了你不高兴了你跟大姐说啊,大姐跟你道歉!为什么要用这等下作的法子诬陷我!”佳灵无辜道:“大姐说什么呢?”“别不承认了!这丫头昨个晚上就不在安德院了,今个一回来就诬陷我要杀死她。听她所说是小姐虐待了她,可这是我们安德院的人,别人会怎么想?妹妹,也不是姐姐说你,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罚自己院子里的人就是了。为何要让姐姐背了这个黑锅啊!”佳灵娇笑一声反问道:“大姐一向是温柔善良的人,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怎么今个长了性子,让我不高兴就打自家院子的人。”眼见容惠脸色一变,佳灵又道:“也是,自从我脸毁了以后脾气是有点不好。像方妈妈和素心,哪个不是惹得我不顺心后被我一通训斥。”容惠僵笑道:“妹妹也是敢做敢当的人,虽说大姐怜惜你,不怪你。可这丫头只怕心里不服气。”眼见容惠说来说去极力撇清关系,还不忘给自己安上个诬陷长姐的罪名。佳灵绕过容惠来到连珠身边,抬起连珠的下巴问道:“你说我虐待你?”连珠一个激凌爬到容惠身边抓着容惠的裙角哭诉道:“小姐救我!小姐救我!”戏剧峰回路转,容惠一愣,随后扶起连珠道:“没事的,我一定会为你做主。”本以为这小丫头会供出自己,谁知这丫头却指证佳灵。虽然有些疑惑但容惠还是止不住窃喜。容惠掏出帕子替连珠擦了擦眼泪,怜惜道:“真是可怜。不单浑身泥水连头发都被烧成这副样子。妹妹,你怎么那么狠得下心啊?”面对众人鄙夷又嫌恶的目光,佳灵表现的十分镇定:“大姐说的哪里话?我的确是把这丫头扔进泥潭里,其他的我可没做过。”容惠一怔,随后道:“妹妹就承认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相信阿玛额娘也不会怪你的。”佳灵冷笑一声道:“就像大姐说的我是敢做敢当之人。如今我做的我都认了,没做的大姐也要我这个妹妹承认是什么道理?我是伤了安德院的人,这罪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左右都是要被罚的。我还何必掩饰什么?倒是有个问题我想问问大姐,这丫头昨晚在花园遇见我时冲撞了我,我罚了她后可是将她模样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她神志不清,嘴里胡言乱语,头发也如现在这般。大姐也说昨晚她就不在安德院了,真不知道大姐那么清楚一个丫鬟的行踪是为了什么。大姐可能给我解说解说?”容惠一惊,放开连珠的手,冷脸道:“妹妹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佳灵惊讶道:“难道今天妹妹不承认没做过的事就是泼姐姐脏水?”不等容惠反驳,佳灵无奈摇头道:“那就让这丫头说说吧。看我究竟做没做。”容惠一惊,阻止道:“妹妹这算盘打得好,明知道这丫头可能迫于你的淫威说出对我不利的话,所以想来个当堂对峙?”佳灵好笑道:“这是你安德院的人又怎么会怕我呢?难道大姐怕她真的说出什么?”“你!”容惠没有在过多反驳,反而看向连珠,眼里全是警告。连珠心乱如麻,在小姐交代的说辞里根本没有这一出啊!明明说好自己只用装疯卖傻的说出泥潭的事就好了,然后假装忘记容惠虐待自己之事,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之后容惠一定会召见自己,从而取得容惠信任,做容惠身边的棋子。可现在的情况竟是要自己供出容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供出容惠,自己会不会死?连珠正在思想挣扎,突然一只手抚上她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可要好好想想,你的家人不能没有你。”连珠惊讶的抬起头来,入目的是容惠微微僵硬的笑脸。只听容惠大声道:“连珠你别怕,只管实话实说,阿玛额娘一定会为你做主!”到现在了容惠还是如此自信。佳灵笑道:“连珠,想好了就说吧。”连珠一咬牙跪在地上道:“是大小姐昨个端了火盆要我顶在头上,我烫的受不了便跑出了院子,还冲撞了三小姐。求三小姐恕罪!”众人皆是哗然,容惠一巴掌甩在连珠脸上歇斯底里:“你这贱婢从哪学来的话如此污蔑我!”连珠强忍疼痛咬牙道:“若不是大小姐用我父母性命威胁,连珠也不会做到这个份上!”说着膝行至林氏与图纳脚边,磕头道:“今日之事奴婢绝无虚言,只是大小姐心肠狠毒,奴婢怕祸及父母,只求老爷夫人保住我父母之命!”容惠刚要开口反驳,图纳一拍扶手怒骂道:“孽障!看你做的好事!还不跪下!”容惠吓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哭诉道:“阿玛莫要听信小人之言冤枉了女儿,单凭一个贱婢之言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是受人指示故意构陷女儿。”图纳何时对容惠这样过,显然是真动了怒,林氏劝道:“指不定是误会,老爷知道,容惠这孩子向来胆小温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又怎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图纳可不这么想,谁会凭白无故的冤枉容惠,更何况还是个小丫鬟,冤枉了她人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只听一声轻呼“呀!这脸……”图纳与林氏皆闻声望去,佳灵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连珠的脸,只见连珠脸红肿的老高,还夹这三条隐隐透血的红印。容惠跪在一旁,自以为找到了证据,大声道:“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妹妹如此关心一点也不像做戏,不知妹妹和连珠到底有何渊源!哦,我差点忘了,昨个晚上妹妹是见过连珠的,说不定逼着连珠冤枉我的人就是……”佳灵不慌不忙的收起帕子道:“当然不是做戏。这丫头的脸比我差不了多少,我心里不舒服也是应该的。”佳灵全然没有理会容惠朝她身上泼脏水,而是用一种同命相惜的语气摆正态度,更显得大度。图纳一拍扶手骂道:“吵什么吵!瞧瞧你教出来的女儿!”林氏低头称是,眼角余光却悄悄盯着佳灵,佳灵感应到那目光,微微对上,脸上浮着胜利的微笑。图纳叹气道:“这事不许说出去。一个个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容惠这个月就住到祠堂里吧,每天拜佛念经修修性子。家里小打小闹没什么,别到了皇家还这样,一家子都得赔进去。”容惠自然不服,刚要开口却听富伦道:“罚的有点轻了,不如禁足到选秀,儿子觉得比较妥当。阿玛你觉得呢?”图纳虽是以利益为先之人,却也会心疼自己的女儿,正在犹豫不决时,林氏说道:“富伦说的是,容惠年轻气胜,是该好好磨磨性子。就这样办吧。”容惠惊怒地瞪着林氏,只见林氏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富伦突然看过来,佳灵一怔,随后眯起眼睛打量,谁知富伦倒把目光移开,弄的佳灵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