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江南一片银装素裹,佳灵身披红妮袄,一身鲜艳夺目地站在桥边,河面早已结了厚厚的冰,一群人在冰面嬉戏。富伦从冰洞里抓出一条鱼,交给阿贵后跑到佳灵身边,拉起她的手道:“怎么手这么冰?可是冷了?”佳灵冷得一个激凌把手抽开嗔道:“明明是你手冰,我的热乎着呢。”富伦看了看自己冻的通红手掌道:“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没知觉了,只感觉到冷。”佳灵嗔怪一笑,拉过富伦的手笼在手心“傻子。”富伦低头看着佳灵红红的脸愉悦道:“你热不热?为何脸这么红?”佳灵一听,一下扔开富伦的手,窘迫地跑到一边,然后又回头叫道:“我的脸是被冻红的!你别胡思乱想!”富伦一听,大笑地追上佳灵道:“我又没说什么,怎么胡思乱想了?还是说是你在想什么?”佳灵的脸更红了,手足无措地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富伦看着一脸无措的佳灵心中怜惜,温柔的牵起佳灵的手道:“别找了,我在这儿呢。”佳灵一愣,害羞的缩了缩手,却被富伦牵的更紧。
爱情就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恶梦,当浓雾消弥之后唯剩的只有黯然神伤。究竟是谁先打破玻璃,叫醒了睡梦中游离的你?
佳灵靠在富伦怀里,两人面对熙熙攘攘的街道,富伦咛喃问道:“喜欢江南吗?”佳灵轻点着头:“喜欢。”富伦扬起嘴角温润一笑,试探地道:“如果让你一辈子待在这里,你会厌烦吗?”佳灵回过头,敏锐地道:“你想在这里定居?”富伦一笑,搂紧佳灵,下巴抵在佳灵头上柔声道:“我想在我俩都喜欢的地方有个家,不求富有,只要安安稳稳,有你,有我,有我们的将来。”佳灵愣了会,片刻后眼中尽是向往,她眼中带泪,抚上富伦的手臂,轻声说好。
两人在江南郊外找了间小院,门外石子小路旁有颗茶树,院里石砌圆桌,屋子不大,一个寝室和一间书房,厨房在后院,后院一排竹杠围起来的鸡窝,还有一小片荒废已久的土地。佳灵指着土地憧憬道:“将来这里还可以种些小菜,真好。”富伦笑道:“到时候你可得做饭给我吃。”佳灵皎洁一笑,望向一旁的电灯泡阿贵调侃道:“这不是还有阿贵吗?哪有主子做饭的道理?”阿贵一听急忙摇手道:“小姐就别指望奴才了。奴才拿拿刀看看家还行,阿贵连厨房都没进过,实在没这个本事做饭。”佳灵听后哈哈大笑,而富伦悄悄掩饰住心中的落寞。他们就这样定了下来。夜里,佳灵睡后富伦一人坐在院里,阿贵从书房出来见富伦一人便问道:“少爷怎么还不睡?”富伦回过头,轻轻叹气道:“睡不着。你先去睡吧。”过了许久,见身后之人没动静,富伦回头道:“怎么还不去睡?”阿贵搓了搓手,走到富伦跟前小心问道:“少爷是否有心事?”富伦低下头,些许迷茫地低声道:“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阿贵一听,小心地坐到石椅上,富伦接着道:“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而我只不过是个一直顶着冒牌货的名头的孤儿,她从小虽不说锦衣玉食,可也是衣食不愁。如今她抛下一切许我一生,我却不能给她应有尽有的生活,堂堂千金,今后便是乡野村妇,手触阳春水,身染风火味。”阿贵些许哽咽地道:“三小姐不会在乎这些的。”富伦摇头道:“她在乎。我明白这种感受,在我知道自己生世后我看开了,那些东西不属于我。而她却是名副其实的大家千金,身边仆役环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算她真的受得了这种日子,可骨子里小姐的性子和习惯是不会改的。不然今日她也不会说出那种话,她心中始终还把自己当成小姐。”阿贵无言以对,只能等富伦继续说,富伦道:“所以我怕,我怕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更怕她因为受不了苦离我而去。”阿贵一拍富伦肩膀,郑重其事地道:“三小姐将全身心都交给了你,我虽不是三小姐身边的人,却也知道三小姐若没有做好随你浪迹天涯的准备,也就不会与你说走就走。少爷,阿贵相信,三小姐绝不是一时冲动。”见富伦不说话,阿贵继续道:“若说三小姐心中最坏的打算是与你浪迹天涯,那你已经给了她一个家,她已经知足了。”富伦有些痛苦地道:“那以后呢?我该如何维持这苦心经营的一切?给她一个吃喝不愁,安稳的一生?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没个正经本事。我要如何撑起她的一片天?”阿贵劝道:“少爷是读书人,比阿贵更明白人无完人的道理,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总是要学的。”富伦觉得有理,片刻后重拾信心,笑道:“你说得对,不会就去学,而不应该在这里自怨自艾,美好的将来还要自己创造。我明天就去找活干。”阿贵一笑,豪情壮志地道:“好!阿贵明天也一起去!”
第二天富伦对佳灵说了自己的想法,佳灵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待目送富伦与阿贵出门后,佳灵转身回屋,执笔休书一封后带着信也出门了。前往镇子的路上,佳灵一路纠结,她不是受不了苦,而是怕富伦没有这当家的本事,毕尽他也是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佳灵来到镇上时已经大中午了,她将信封交给一个车夫,道:“送到京城西大街的富察府。”
富察府收到佳灵书信时已是一月之后,布赫撕开信封细细读阅,片刻后皱着眉头微微一叹,明月敏锐地问道:“表姐在信里说了些什么?可有提到住址在哪?”在得知失踪四个月佳灵突然来信后,富察一族便不约而同地来到正厅聚集,明月又佩服这位表姐,所以询问的语气不由紧张了些。布赫抬起头叹气道:“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信上说她如今身在江南,盘缠用尽急需银两,让我接济些许。可却连地址也不留,只叫我送到江南一处银庄便可。”说完将信递给一旁的克尔德,克尔德看了之后抬头道:“这妮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来了信也不说明为何离家出走。”布赫扶着把手站起来叹气道:“罢了。这孩子虽小,可主意多着呢。也许是为了什么事吧?”布赫自己也不确定,他实在想不出佳灵为何会突然离家出走,原本说好的计划因她一去不返而断了线,凭白让布赫当了**女子的义父,也为穗花做了嫁衣。克尔德道:“如今快过年了,儿子让人多抽点银两出来,给那妮子送过去。”布赫无力的摇摇手道:“你看着办吧,莫要亏了这孩子。”说罢布赫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离去。
又过了一个月,佳灵来到银庄认领包裹,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袋银两。佳灵急急得往家赶,却在家门口碰上做完活回家的富伦与阿贵,富伦看了眼佳灵手上的包袱,疑惑道:“这是去哪了?这是谁的包袱?”佳灵掩饰着不自在,领两人进了屋后她将包袱放在寝室的衣柜里,出来给富伦和阿贵倒了杯茶后才笑问道:“怎的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阿贵笑嘻嘻地回道:“今日镖头成亲,本是叫了我俩去的,可少爷说不凑那热闹。就早早回来了。”阿贵话音刚落,富伦则道:“平日不也是这时候回来的吗?你今天怎么有些不对劲?”佳灵虚笑一声道:“哪有不对劲了?”见富伦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佳灵只好道:“今日我去了镇上,见有个绣庄正在招绣娘,索性我天天在家也闲的慌,便应了这差事。那包袱里装的都是花样子,管事的让我先拿回来做做。免得天天往他那跑。”富伦听后有些怜惜地道:“不是说好你只要待在家里好好休养吗?我和阿贵如今虽只是个小镖师,可月钱也是够用的。你又何必出去抛头露面呢?”佳灵心下些许感动,却还是硬着头皮撒谎道:“都说了是我自个闲的慌想找些事做。再说你与阿贵日日早出晚归的,也没个人能陪我解闷,我找点事还有钱拿,就权当消遣了。”富伦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了佳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