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玄烨留宿咸福宫,一室春宵后,他搂着佳灵,忽然道:“今日前朝后宫均有喜事,朕心里很是高兴,可谓是双喜临门,只是不知,对灵儿来说算是几喜?”
佳灵的心一颤,尽管自己再掩饰,事关富伦,玄烨仍是怀疑。
她镇定自若地道:“臣妾为皇上如愿以偿,此为一喜。为百姓免于战乱,此为二喜。为温宪满月并得了太皇太后认同,此为三喜。为自己心无挂牵,此为四喜。”
“心无挂牵……”玄烨品味着其中意思,忽而搂紧佳灵道:“是朕多心了。”其实他心里仍旧存疑,就算佳灵是在骗自己,起码也说明她还是在意自己的。
佳灵的头往玄烨怀里蹭了蹭,心中升起一团火焰,把原本对玄烨的一丝好感燎的星点不剩。
第二日,佳灵带着温宪来了慈宁宫,此时淑妃,贵妃,丽妃都已经到了,穗花死了,容慧也不敢出宫晃悠,徒遭人口舌。能入得了慈宁宫的也就这些人。
承枯被贵妃教的极好,已会独自向人请安,虽是有些跌跄,口语不清,却也分外显得可爱机灵。
太皇太后也颇为高兴,招了承枯坐在身边,又抱着温宪,笑道:“哀家也算是享齐人之福了,今个建宁也来了消息,说怀了身孕,已与世子在回京的路上。今儿诏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
佳灵听后不由望向贵妃,赫舍里氏支持贵妃的尽是支系,这建宁公主怀孕,对皇后或许是好消息,可对贵妃来说无疑是噩耗。
果然,贵妃脸色虽然未变,但嘴角已不住的沉了下去。丽妃向来不参与党争,又心性纯良,听见这个消息,也较为欣喜:“那公主什么时候入京?到时是否入住公主府?”
太皇太后笑着回道:“自然是住公主府,入京也就半月吧,哀家想着趁着这段时间,将公主府再整改一番。”
淑妃道:“姝妤入宫前建宁公主就出嫁了,也未曾来得及见上一面,但单瞧姨奶奶绝代风华,也知晓这建宁公主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姝妤入宫时带了不少贴心物件,若能为建宁公主添几个摆设把玩,也是姝妤的福气。”
她这话说的一语双关,既讨好了太皇太后,又想趁机揽下这份美差。
贵妃当然不会容她占便宜,便道:“淑妃入宫也有段时日了,虽说叫姨奶奶亲切,却也不要失了规矩,老祖宗面前得称臣妾,今儿是姐妹几个坐着,若来日有她人在前,岂不失了礼数,乱了身份?”
淑妃一时语塞,玄烨算得上她表哥了,建宁便是她表姐,如今她又是建宁的嫂子,这身份可够乱的。若摆在明面上说,还真有点近亲结姻之嫌。若安排了她操办建宁公主府的事,岂不落了口舌?
太皇太后亦是眉头微皱,复也提醒道:“宫里不比外头,淑妃,说话做事,要合规矩。”
太皇太后这句淑妃叫得她满面通红,唯有喏喏地道:“臣妾谨遵老祖宗教诲。”
整改的事本来是交给丽妃的,后丽妃推脱,才交给了贵妃。
一月后建宁公主回京,比太皇太后预测的晚了些,原因是建宁公主初孕,胎相未稳,世子心疼公主,便一路走走停停,顺便着游山玩水才入了京。
建宁公主刚入京,玄烨立刻在早已准备好的圣旨上盖上玉玺。他是皇帝,送入宫的信件经过礼部按品级分选,然后送入养心殿由玄烨分审。
当他听见有建宁公主的信时,立刻就截了下来,知道建宁有孕,且携了世子入京,他便算计着,若此时同意了尚可喜撤藩,平西王得了消息恐怕会将世子召回去,不如等世子进京,先把他扣起来,再同意尚可喜的请辞。这样就算平西王不愿撤藩,也会忌惮着世子的安危。
这道嘉奖尚可喜的圣旨短短七天便到了尚可喜手中,里头无不是对尚可喜的称赞,从他自太祖皇帝在位时降清,到顺治年间两次请辞,再到今日七十岁高龄仍为大清兢兢业业,玄烨全夸奖了一通,说他不恋慕权势,是为一代忠臣。
可笑的是,玄烨对他儿子尚之信承袭爵位之事一字未提,这意思昭然若揭,便是朕同意你告老请辞还乡,但你儿子想要承袭爵位,甚至世代传承,永掌实权,不可能。
尚可喜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跪地谢恩之后竟一时起不来,不出两日已是病殃殃的。
其他两藩平西王吴三桂与镇南王耿精忠得知消息后大为震动,三藩背景相同,都是明朝降将。地位相同,又都是异性王。利益相同,个个都占据一方领地,手握实权,实打实的土皇帝,如今他们也面临同一个问题,撤藩等于削权。他们是一个共同体,却被尚可喜打破,到底要不要上疏主动请辞?这个问题,折磨的他们心惊肉跳。
此刻,慈宁宫中一片欢声笑语,建宁公主小腹微隆,说着近半年来在云南的所见所闻,闺中趣事,佳灵亦兴致勃勃磕着瓜子听着,天气炎热,丽妃恹恹欲睡,佳灵问道:“丽妃姐姐?身子可是不爽利?”
建宁公主也停了口,众人询问似得看着她,她被看的不好意思,窘迫一笑:“天气热,弄得本宫昏昏欲睡的。”
见她疲惫,太皇太后立刻派了人将她送回宫去。
丽妃走后,建宁公主嘟着嘴说道:“往年这个时候,皇兄都早早安排去北海行宫避暑,如今都快七月份了,再不去天就冷了。”
“听闻今年江南雨多,又发了水灾,赋税难收,又要治水拨粮,所以克减了用度。今年北海是不会去的了。”贵妃说罢,建宁公主撇了撇嘴,丝毫不在意地道:“江南年年发水灾,往年也没见这般节省。怕是有人借着这事教唆皇上。”贵妃面色骤然冷淡,太皇太后出言解围道:“皇帝是明君,岂会受人教唆?这不,温宪百日,皇上也吩咐了不宜大办。”
听着,建宁公主看向佳灵讥讽道:“贵嫔娘娘也真有福气,记得建宁出嫁时宫中还没有贵嫔有孕的消息。怎么才半年,温宪都满百日了?”
佳灵一脸尴尬,太皇太后警告性地叫了她一声:“建宁!”温宪公主生世虽後宫众人皆知,可玄烨已宣告天下是贵嫔所出,建宁公主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建宁公主并不惧怕,嘻嘻一笑,朝佳灵道:“贵嫔勿恼,建宁不过说句玩笑话。心里却很是羡慕贵嫔,你可不知道,这女子怀有了身孕,日子过得遭罪,我日日是这也吃不下,那也吃不下,闻见油腥就作呕不止,睡觉也不敢动作太大,生怕惊了腹中孩儿,贵妃也是有过身孕的,必然也有体会,是不是呀?”
贵妃已是恼怒,并不搭理她,太皇太后见气氛越来越尴尬,便说乏了,让大家都回宫。
出了慈宁宫,贵妃不经骂道:“她如今算个什么东西?皇上不待见她,这次又借着她有孕把平西王世子扣在京中,此二人已是刀俎上的鱼肉,还到处学狗咬人!真是蠢钝如猪!”
佳灵劝道:“姐姐慎言。这还在慈宁宫地界上呢。”
贵妃仍旧气的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待她平复些许后才道:“罢了,这种人自有天收。与她计较,失了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