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门外的绿意焦心，把门敲得震天响。屋里舒木阿.佳灵斜靠在床角一动不动，眼角的眼泪未干。门外又叫了几声，“小姐！小姐！”。方妈妈拍拍绿意的肩膀，绿意回过头，忙弯身行了个礼。方妈妈瞧了眼紧闭的房门，回首对绿意道：“下去吧。”绿意很是担忧，犹豫道：“小姐她……”方妈妈抬手截止了她的话“小姐有我，你们都先下去，熬点小米粥端来，小姐一天没进食了。”绿意动动嘴，终是没问出小姐会不会吃。她招手领了所有丫鬟下去。待绿意下去以后，方妈妈方才轻轻靠近房门劝说“小姐，我是方妈妈呀。您开开门，方妈妈有事跟你说。”等了半响，屋里依然毫无声息。方妈妈犹豫的看看左右，确定没有人后边凑近门缝轻声说道“小姐，你可想知道你额娘被谁该死的？”屋内没有声音，突然“刷！”的一声，房门被拉开，年仅十岁的舒木阿.佳灵光脚站在飘飞的灰尘里，眼泪落下，掷地有声。方妈妈迅速闪进屋里，关好门后拥着舒木阿.佳灵走向床榻。舒木阿.佳灵刚想问什么，方妈妈迅速捂上她的嘴，一根手指树在唇间“嘘！小心隔墙有耳。”舒木阿.佳灵僵硬的点点头，忽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瞄了瞄紧闭的窗户。方妈妈将舒木阿.佳灵抱上床榻，用棉被盖住她冰冷的小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额娘……”望着佳灵徒然睁大的眼睛，方妈妈顿时说不下去。过了许久，她像是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问佳灵“谁最恨你额娘？”佳灵一愣，傻傻的望着方妈妈没有回话。毕尽是十岁的孩子，方妈妈想着想着叹了口气，改变了问话方式“你觉得，这大院里，谁最不喜欢你额娘？”佳灵突然小嘴一撇，带着哭腔回答“大夫人。”方妈妈红了眼角，把佳灵搂在怀里哽咽道：“没错，是大夫人。可是你现在不能叫她大夫人了，得叫她额娘。”佳灵挣扎着从方妈妈怀里出来，哭道：“为什么？可是我不喜欢她。”方妈妈劝道：“那你为什么总跟大夫人亲近？”佳灵一抹脸哭得更凶“那是因为额娘说……大夫人开心我们才有好日子……”方妈妈打断她，声色俱厉“亏你还记得你额娘生前的话，是不是你额娘死了就可以不听她的话了？”方妈妈拉过挣扎的佳灵，双手稳住佳灵的肩膀狠声道：“以前你额娘这样教你是为了你有好日子过，现在只有我教你，是为了让你活命！”见佳灵还在不停挣扎，方妈妈狠心掐了她一把骂道：“你以为大夫人害死你额娘就不会害你吗？想想你额娘被烧毁的那张脸！想想你未出生的弟弟！你也想像他们一样吗？！”眼泪覆盖了视线，佳灵看着模糊的方妈妈，嘴里吐不出完整的字。许久，佳灵才找到声线，喉咙里咕咕咕的挤出两个字，方妈妈听清后欣慰地笑了，她轻轻搂过佳灵，在她耳边呢囔：“是，我们要报仇。可是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大夫人，只有你活命了，才有可能为你额娘报仇，知道了吗？”感觉到怀里还在抽泣的小人点了点头后方妈妈继续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去给大夫人……不。是额娘。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去给额娘请安，好不好？”佳灵靠在方妈妈的臂膀里，牙齿咬的咯咯响，嘶哑的声音伴随着眼泪一起流出“好。”方妈妈怜爱得蹭了蹭佳灵的头发道“好孩子。”“方妈妈，我只有你了。你要教我，教我给额娘报仇。”
火，漫无边际的火。烧透了整个天空，照亮了黑夜，把人们的呼喊尖叫喷泼了高温，那股时而传来的焦香味道慢慢变成了焦臭。远处飞来的火星不小心染上乌发，发丝从中间断裂，然后消失不见。突然天亮了，富察氏对着凉亭外放风筝的舒木阿.佳灵轻轻招手，脸上的笑怜爱温柔。舒木阿.佳灵跑近凉亭指着天上的蝴蝶风筝叫道：“额娘你看！小蝶飞得多高！”富察氏掏出手帕擦着舒木阿.佳灵额头上的汗水，嗔道“大热天的，跑那么急做什么。也不怕中暑了。好好待在亭子里休息一会儿，解解暑气。”舒木阿.佳灵显然没听进去，她拉下富察氏的手，继续叫道“额娘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富察氏瞧着舒木阿.佳灵的刁蛮样掩嘴笑道“看见了，看见了。”方妈妈小心翼翼的扶着富察氏坐下，然后调笑道：“小姐要还是这样子，只怕会被小少爷笑话呢。”见一群丫鬟捂嘴娇笑，舒木阿.佳灵不服气的跑到富察氏身边，瞪大眼睛“小弟弟才不会笑我呢！”说完趴在富察氏的肚子上，小声威胁才七个月的弟弟“你要是敢笑我，我就不给你吃饭！把你关在房子里，不准你出去玩！”一群丫鬟婆子笑的前伏后仰，富察氏更是笑的拿帕子掩口。突然，呼噜噜的声音从富察氏腹中传来，富察氏身体一僵，然后慢慢直起身子，眉头微皱。舒木阿.佳灵从富察氏腹部抬起头来，好奇的问道：“额娘饿了？”方妈妈拉过舒木阿.佳灵笑道“这是小少爷调皮呢。二夫人最近月份大了，小姐不可莽撞了。”舒木阿.佳灵懂事的点点头。打量着富察氏的大肚子，却是不敢靠近半分了。这时，大夫人的大丫鬟春香娇笑着走进凉亭，对着富察氏微微行礼。富察氏急忙抬手叫起，然后紧张问道：“可是大夫人有什么事要我做的？”春香娇笑道：“大小姐说快入秋了，便在霓裳阁做了几件秋衣，没成想却没有搭配的络子，大夫人听闻二夫人打的络子又好看又结实，所以就让奴婢来请大夫人了。”富察氏笑笑，温和道：“也不是多大点事。我这就跟你去见大夫人。”瞧见方妈妈担忧的眼神，富察氏拍拍她的手笑道：“绿意陪我过去就成了，方妈妈你带佳灵回绣阁吧。”然后又拉过舒木阿.佳灵道：“回去把《烈女传》读一遍，不然答不出来你阿玛又得罚你。”舒木阿.佳灵有些失望的问道：“额娘今晚不来陪我了吗？”富察氏叹了口气，打络子极费时间，今晚恐怕得打一晚上络子了。富察氏徐徐一笑，摸了摸佳灵头上的小两把劝道：“听话。”
舒木阿.佳灵低头扒着饭，小腿在桌下一摇一摇的。富察氏轻轻走进来，对她轻喊：“佳灵。”舒木阿.佳灵抬头，欣喜的扑进富察氏怀里娇声道：“额娘不是说出来陪我吗？”富察氏轻轻拉开舒木阿.佳灵笑道：“额娘什么时候说了？”舒木阿.佳灵不好意思的笑了，吃完饭后佳灵拿了《烈女传》坐到富察氏身边道：“额娘，我念给你听！”富察氏摸摸舒木阿.佳灵的头，抱歉道：“额娘还要帮你大姐打络子，就不陪你了。你好好温书。”舒木阿.佳灵拉着富察氏的袖子撒娇道：“就不能明天再打吗？”富察氏疲惫的笑笑：“明天就要交了呢。得赶着今晚打好。”说着拂开了舒木阿.佳灵的手，站起身往外走。舒木阿.佳灵心里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突然追着大叫道：“额娘不要走！”眼见富察氏出去了，舒木阿.佳灵更是害怕的无以复加，她哭着跑到门前，前脚刚要跨过门槛，那门却自动关起来，怎么也打不开。舒木阿.佳灵拍打着门板，声嘶力竭的哭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突然一股血肉烧焦的味道传来，舒木阿.佳灵低头看向从门外窜进屋内的青烟，脑袋里血气上涌。她蹲下身，透过门缝看见富察氏的焦尸摆在地上，一张脸被烧的面目全非，头皮还在冒着青烟，大夫人站在一旁安慰着表情呆滞的阿玛，而阿玛的眼睛注视着额娘的腹部，至始至终，从没有看过额娘的一眼。舒木阿.佳灵扣紧门上的雕花缝隙，喘了好大一口气才叫出来“额娘！”门外的大夫人仿佛听见舒木阿.佳灵的哭喊，她眼光似是穿过门缝，像剑般凌厉的刺在舒木阿.佳灵脸上。舒木阿.佳灵一个激凌，顿时吓得跌坐在地，她擦着地面后退，嘴唇打颤，却清晰的透露出恐惧：“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小姐？小姐！”“啊！”佳灵一下坐起，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方妈妈抱住佳灵，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没有人要杀小姐。是梦。”佳灵缓缓回过神来，她一把抱住方妈妈抽泣道：“我额娘……我额娘被大夫人烧死了！”方妈妈一惊，快速放开佳灵，喝诉道：“小姐！不许胡说！”佳灵慌了，她辩解道：“是真的！是真的！方妈妈你相信我啊！”方妈妈一把抓住佳灵的手，毫不客气的训斥：“住口！你难道忘了昨夜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佳灵一愣，然后慢慢平复下来。方妈妈接着道：“从现在起，小姐要忘了二夫人是被谁害死的，怎么死的。知道了吗？”佳灵哭着摇头，她心痛难当“怎能忘得掉？她是我的额娘啊！”
“不能忘就藏在心里。直到能给你额娘报仇的那一天！想报仇，就得有资本！活命，就是资本！为了这个，你就得忍！就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不明白？”佳灵痛苦的点点头。把伤痛变成了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