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祠堂的正大门,李梅认真在望了望照壁上刻着蓝氏的圆形族标。沿着左手边一直向里走去。挂满了红灯笼的蓝氏祠堂显得格外不同。
李梅正了神,按着小时候走过的路线,一路向前。一路看着,一路回想着。
再往里走便可见大门楼上三重檐歇山顶,正中嵌一面镏金朱匾,上面写着“汝南望族”四个大字,因年深日久,透出古朴沧桑的气息。门楼两厢是雕栏步廊,每过九步设有卷棚,棚内有虎头挑着龙形长条木板,可供人稍作休憩。
越过庄肃威严厚重宏大的门楼,是十丈见方的广场,青砖铺地,间插着卵石老瓦拼的福寿龙凤图案,因为年代久远,人踩声”“玉振”,背里是影墙,油漆斑驳,色彩阑珊,已经认不出原来装点戏文的图案。
过去农历十月初十,戏台都要唱十天十夜的老戏,高说远唱,男斗女舞,谈文言情,把古代英杰、现时生计,俱都在这八尺方台上明灭。老人小孩,男男女女都搬个小小木凳,排排坐分果果,挤不下的,就在四围的廊边,或坐或站,或者干脆爬树攀墙,跟着戏台上的曲目哼哼。那是小李梅在枯燥灰朦童年生活中最开心的时候了。
蓝氏宗祠二进为“种玉堂”,由一根大大的树做成的梁架粗壮,用料大胆,规划合理,用色奇绝,在二进堂内三面墙壁上雕刻着畲族人特有的历史以及传统的牛犁田、烧泥灰、砍柴烧火、拓土耕作、捕鱼、狩猎、舂米、织布等劳动画面,各种人物、花草飞禽走兽、鱼虫龙蛇,无不展现畲族蓝氏人勤劳勇敢、建设美好家园的生动画卷。
蓝氏宗祠三进为供堂,属青石堆彻,飞虹抬梁式屋架。千百年时光流逝,赭白黑杂陈,暗青的门楹上横一浅灰大匾,“祖祭堂”几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迫人,一望之下,一种崇敬厚重庄严肃穆之意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心神一紧,生起一种天地高广、历史深远、自身渺小,欲叩首跪行之感。
蓝齐叔、蓝六爷和十三爷等人早已经等在廊道上,看着李梅缓缓走近。
“蓝梅来了,我们进去吧。”蓝齐叔对着大家说道。
李梅实在是没有想过,能够在祠堂里看见蓝齐叔、蓝六爷和十三爷他们一行,不由地愣在了当场。
蓝齐叔见李梅的样子,连忙帮着打了圆场,特别转身对着李梅慈爱地说;“蓝梅,还不过来,见过叔爷长辈们!”
李梅这才收回了目光,虔然对着众位长辈亲人行了一个大礼。
众位长辈亲人见李梅如此懂礼,不由都微笑着点了点头,忙示意李梅起身,李梅这才挺直了身子,随着大家一起息气宁神站好。
蓝齐叔这才缓缓推开那尘封的石门。
只见堂内面积约三十平方米大小,正面是一个高有五六米的巨大神龛,神龛前面坐着一张石供桌、桌上一个石香炉,桌前地上,三个厚厚圆圆的薄团,陈旧里泛出几分暗红。堂中两根石柱,顶天立地,气势滂渤。整个厅堂简朴厚实,积淀着浓浓的血脉之气。所有的石制龛柱台桌团,都用简陋的笔意雕刻或涂绘着先民争天斗地的情景。
李梅抬起头,盯着神龛,里面的雕像,似男似女似老似小似人似神,朦朦胧胧,非云非雾,看不清楚。再仔细一瞧,隐隐约约中,仿佛缕缕云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腾,萦绕着神龛。“汝南郡蓝氏神位”,一排七个大字在烟雾里,约隐约现。
李梅似乎正在做着一个悠长而古老的梦。
李梅一步步往前,一步步向前,不由地缓缓跪下。
“蓝氏二十九世孙女蓝梅,蓝千十三娘,叩拜祖先。”
不由地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完全不同与以往蓝齐叔洪亮温暖的声音。
堂内人影瞳瞳,所有人的目光都关切地看着李梅虔诚地跪在地上。
这一瞬间,李梅似乎有些明白了。
“蓝千十三娘起来,用心听族公讲。”蓝齐叔示意李梅起身,一边说道。
李梅连忙站起来,屏住呼吸,静静地立在厅前。认真地听着十三爷说话。
“我们蓝氏受香炉六尊:第一尊是神仙、第二尊是祖师、第三尊射猎、第四尊下座、第五尊仙童、第六尊战兵。蓝千十三娘跪拜。”
李梅依言,跪下、起身,抬头,一一行跪拜之礼。
仿佛间,六尊神祇,交替显形于神龛之上。
李梅巡视众人,俱茫然无知,看来他们都没有人能够见到这一异象。
“蓝千十三娘,你可记得?”十三爷的声音在上面洪亮地响起。
“蓝千十三娘,已经记得。”李梅心下凛然,大声答道。
“请祖图!”
蓝齐叔庄重的声音落下,六爷、十三爷等人神情肃然起身,从两边绕过李梅和蓝齐叔,走到神龛后面,虔诚地请出几轴画卷,缓缓地依次打开。
“蓝千十三娘,听仔细了。这是三清祖图,共三幅,供上清、玉清、太清;十殿王图十幅,一殿秦广明王、二殿初江明王、三殿宋帝明王、四殿五官明王、五殿阎王天子明王、六殿变成明王、七殿仄泰山明王、八殿百年平政明王、九殿周年都市明王、十殿三年轮明王。”
蓝齐叔指着每一幅图细细讲给李梅听,“这是射猎师爷、打猎师爷,本姓始祖、左右门神、金鸡玉兔图。蓝千十三娘,你要仔细看清楚,这讲得是盘瓠变身、征番有功、招驸马、受封、率三子一女婿别京师、深山狩猎……”
透过蓝齐叔威严的声音,李梅努力睁开眼睛,沉下心神,仔细地一幅幅地审视着画作,一点点地把祖图中的内容记在心里。
李梅知道现在自己是蓝千十三娘。蓝齐叔如此重视做的事情必定有着他与众不同的深义,否则,蓝齐叔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把李梅一个人引到祠堂。
“蓝千十三娘,你可记清楚?”十三叔认真地问道
“蓝千十三娘已经记清楚了。”李梅异常认真地回答。
“请法杖!”
一根缠着红布长约四尺的法杖顺着蓝齐叔一起令下,已经被四个人应声抬上了正厅。
蓝齐叔手扶法杖立在李梅的面前,大声地说:“这龙首法杖,乃是我们祖先盘瓠王仙化之树,召青洲范氏雕匠刻盘瓠王颜像,叫‘师杖’,可以扫尽天下妖魔,护你周全。蓝千十三娘,你可知?”
“蓝千十三娘,知!”李梅望着眼前的法杖认真地回答道。
“赐法杖。”
原来法杖除了蓝齐叔手上四尺多长的龙首师杖,竟然还有一根,而且就藏在祖箱之中。
李梅双手接过蓝齐叔递过来的法杖,紧紧握在手中。看着这四尺长的龙首师杖,耳边听着十三爷说着:“蓝千十三娘,从此后你必存忠孝心,行仁义事,可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