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上露,何易曦!露曦明朝更复落,
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躇。
——汉乐府
五个月前,纳兰王朝,江南雨季前后。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离水远的地方,就算是江南也是一派荒凉,土路边稀稀拉拉的种着几棵叫不上名字的树,参差不齐,高的也只有可怜的几片叶子。
土路的另一边,是招呼过路人的茶铺,正是江南雨季前,空气中有很浓的湿气,天空也是阴郁的,但这些,却依旧阻碍不了游子的游途,茶铺的生意也就因此不见惨淡。茶铺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商人途径此地,文人墨客也会在此处停歇,流离失所的落魄之人,也会讨要一碗温茶。
茶铺的掌柜是本地人,经营茶铺多年,看的人多了,不觉有些乏味了。茶铺前不久新来了个说书的先生,本是用不上的角色,掌柜却迷了心窍,收了他当茶铺的说书先生。说也奇怪,自打说书先生到来后,茶铺的生意日渐热闹了,不知是不是他的故事侃的太好,竟也吸引了些明面上大富大贵的人儿。
生意红火了,掌柜就把茶铺本来的茅屋小铺子,改成了二层的小茶楼,也给路边上新增了好些高大的树,茶楼旁开了水道,水流潺潺而过,闷热的天气也就显得清凉许多。
掌柜算是好心人,他改了茶楼后并没有提了茶水的价儿,却也增了些上好的茶和必要的点心。他在茶楼的中央摆上了大台,专供说书先生一用。
此变的格外响亮了。
江南雨季如期而至,碧水上停泊或是划动画舫,碧水边上的亭台楼阁,都没在烟雨之中。
细雨如丝,江南的雨绵绵的,像美人的裙袖,绵绵的雨打在小茶楼门前悬挂的铜铃上,铜铃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二层小楼在雨雾中显得分外宁静。然而小楼中却是另一派景象,人们围坐在中央大台的四周,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时而与身旁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谈天,一副热闹的场景。
“哎!说书的!你这个故事前些个讲过了,没有新的故事了吗?”如此场景被人声打破,说话的人是所在县城里新贵的公子,平日张狂霸道了些,到也是茶楼的常客,常常欺负些布衣平民,惹人生厌。
掌柜见生了事,也怕得罪了贵人,急得直出冷汗。
说书先生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接着便说,“这个故事,这位少爷听着也厌了,好!今个我们换个故事讲讲可好?”四周响起了掌声和叫好声。说书先生听后呵呵几声,便不再笑了,脸上尽是肃穆与平静。四周仿佛被他的神情感染了那般,也都不再言语。那位公子鄙夷的瞥了一眼高台上的说书先生,灌了口温茶,神游去了。
“话说,百年之前,传说有位君王在他身处太子之位,便有志向一统江山,他的志向被老皇帝知晓,大加赞赏。从此意气风发气势如鸿。太子的兄长是太子从小长大的兄弟,他们一同看着其他兄弟,虎视眈眈的物色这太子的位置,兄长发誓绝不会窥视太子之位,”四周依旧静悄悄的,那位神游的公子,终于定了定神,换了个舒服姿势,却也算听了进去。
“天下一向以强者为尊,天子之位又是人人窥视的东西,便吸引多数皇子的争夺。就在这时,天子突然病重,争夺便进入关键,皇子都在此刻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想要在最后时刻改变他们父皇的想法,但是结果可想而知。”
“北方的封地,也由皇子接管,此人才略不下太子,天上地下,也难寻得。众人拥护,起了谋反之心,北方各路豪杰云集,共同拥护北王,于是,上演了可悲可笑的逼宫悲剧。”
“逼宫结果可想而知了,北王被赐死,和他有牵连的三位皇子同罪,与此同时,天子的病情也开始严重了,本是胜券在握得太子开始陪在天子身边完成孝道。”
“只是他还不知道,真正的悲剧还没有到来,”
说书先生讲完故事,四周都安安静静的,这时已经接近傍晚,天色已暗,茶楼点着小巧的烛灯,也到是显得亮堂。
那个公子背僵直着,不复先前懒散的样子。
这故事结局并不好,太子之位被其兄长所夺,兄长念其旧情,并未起杀心,只是把曾经的太子驱逐出宫。算是个意料之外的结局,也算的上是个好结局。
不过这一切只是听故事的人看来的,真正的故事还没有结束,真正的故事还没到高潮。
茶楼远处的碧水上,画舫亮着烛光,在朦胧的夜雨中,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实。
突然,碧水上响起渔歌,画舫中的人都好奇着渔船的来处。只听渔人撑着船,在雨幕中唱着小调:
“薤上露,何易曦!露曦明朝更复落,
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躇。”
雨雾散去,便寻不得渔人踪影。
故事还未结束,新的故事将会开始,我们只是云云众生中的一个,像是微小的尘埃,在历史的波涛中打滚,沉浮…
江南雨季是何时,我们可以得知,但是我们没有办法知晓,我们的命运是在何处。
江南雨季,多少楼台烟雨中,命运飘零,像雨气散在风里。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