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到他离开我的寝宫是这种姿态，失魂落魄，连生气都没有了。想要拽住他告诉他其实我刚刚才说的是气话，可是种种话语，都卡在喉间，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我想阿错一定是对我死心了。两个人的感情就是如此，过往越是美好，越是经不起破坏，用情愈是深刻，愈是容易受到伤害。
梁国的祭悼、庆功都没有皇后的在场，我自知阿错一定被我伤大发了，一连半个月心绪都是恍然。直到花陌捧着一封哥哥写给我的信时，我才勉强能够打起一些精神来。
哥哥信中说阿错放了他，给他又加上一条逃跑的罪名，他现在回到柔然，一切安稳，叫我好好同阿错过日子。
可是阿错还会愿意同我好好过日子？
整整半个月我都没有见到阿错的影子，又自知理亏，不好死乞白赖地再去找他。心里想着若是阿错真的就此不喜欢我了，倒是也好，我们在一起，总是伤害多于欢乐。
花陌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我同阿错因为哥哥的事情闹出了不合，后来才发现了事态严重，也不敢胡乱劝说我。
等我把哥哥的信烧完了，她才小声嘟囔了一句：“郡主，九贤妃生了个小公主，你要不要去看看。”
心绪蓦然慌乱了一下，努力扯出一抹不知好不好看的笑容：“是嘛，什么时候的事，也没听到宫里人张罗。”
花陌这丫头，好端端地抹起眼泪来，我想兴许是方才笑得实在难看：“前天晚上的事情，宫里早就热闹了，我怕郡主伤心，一直瞒着。”
“好事，好事，我怎么会伤心？”我拉过她从我身边坐下，“好歹是皇上的骨肉，我哪里有伤心的说法？”言语上这样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阿错有了小公主，他们才应该是一家人啊。
“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不就是生个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郡主你不要伤心。皇上负你，咱们犯不着为这种人伤情。”花陌一边擦眼泪一边愤愤不平。她以为阿错不来看我是因为九贤妃的缘故，唉，这个傻丫头，宫里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我没有伤情。花陌，并不是皇上负了我，而是我负了他。”
此话一开口，花陌的啜泣就变成嚎啕大哭：“郡主......你这是气得都说胡话了。”
看着她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反倒是觉得有些好笑。阿错，你还清了九原王府的，慕妫自然也不会负你。我虽给不了他一个至善至贤的皇后，可是我会成全他当一个好皇帝，一个大梁国最好的皇帝。
“花陌，我没有说胡话。你听着，皇上对我、对九原王府仁至义尽，是我自己对先前的赵公子心思不明朗，伤了他的心。宫里难免有些嚼舌头的，你不要同他们一起说皇上坏话，说起来，只道是自家郡主的不是。”
花陌边哭边摇头：“肯定不是郡主的不是......我同郡主一起长大，你的心思我自然明白，嘴巴毒了一些，根本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到头来，是非都是算到你头上的。”
我心里何尝不是想跟阿错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洗白我的冤屈？可是我知道，有些事情有些话，一旦发生，一旦说了，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破镜重圆，终究是带了裂缝的；破镜难圆，才是世上不变的。
“走吧，我们去看看小公主。”我起身，心下反倒是没了方才的悲悲戚戚。阿错的孩子，该是很好看的吧。
“我不去！”少有的，花陌使性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不去我自己去。”我索性不理会她，转身就往外走。
毫无意外地，花陌追上来：“你去了，让人笑话欺负了怎么办？我跟你一起去！”
自打上次阿错从我寝宫走了，我还没出过寝宫门。暖暖的阳光一下子洒在身上，反倒是有一些不适应。
快到九贤妃寝宫的时候，花陌突然走在前面：“我先看看人多不多，要是多，咱们就改天再来。”
我一边点头，一边慢步跟在后面。
也没瞧见花陌进去，只是同九贤妃宫外的小丫头说了几句话，便回来皱眉道：“哎呀，郡主，她宫里人同我说里面的人多死了，咱们改天来，改天来。”
我虽不知道花陌这厮同方才那小丫头说了什么，但也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鬼：“都走到门前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再说论起来我是这孩子的嫡母，没关系的人都挤满了，我不进去，岂不是失了礼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