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不能原谅自己,亦不能原谅慕妫,她求我的最后一件事情竟是“废后黜妻”,在她心里,到底是有多恨我。
归儿一天天长大,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想知道关于自己母后的事情,但是他不问,我也没有说。
慕妫走后三年,都不曾如梦,她果然是恨透了我。
兵临城下的那一天,我本想带着我的江山一同陪她去的,怎料,世事弄人。
我在她的陵上看见了丰惜晚,心绪竟是那样的平静,乌龟,其实我们彼此都从未真正相信过。
安儿七岁的时候,跟师傅学了古琴的曲子,要奏给我听。倒是这个孩子,竟然长得越来越像慕妫。
闭目倾听,竟是凤求凰的调子,往事历历,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她弹错了九处,我听得很仔细。
而后我给安儿弹了一遍,她很是惊讶地看着我:“父皇弹得真好!”这个丫头笑起来的样子也跟慕妫很像。
“这个调子,以前我教过你母后。”我靠在卧榻上轻声说道。
安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这一点倒是一点儿也不像慕妫。我知道,他娘一定告诉过她,不要跟我提及皇后的事情。
可是安儿毕竟是个小孩子,终于按捺不住:“父皇,母后长得好看吗?”
我笑着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镯子,这个镯子,天下只有一个:“安儿,后天就是你八岁生辰了,这是我待你母后交给你的礼物。”
毕竟是女儿家,安儿很喜欢那个镯子。
乌龟,你的这份心意,我还是替你带到了。
归儿十二岁那年,我便退位做起了逍遥太上皇。我不能像丰惜晚那样自在江湖,毕竟,长安,是我们的家。
宫里伺候的人也渐渐让我打发到别处,只有花陌一直跟着我,我常常与她说说闲话,但是我们很少说起慕妫。
直到有一天,我先提及慕妫,她叹了口气,才同我说了一些慕妫的事情。我们说到那个香囊的时候,都笑她女工笨地可以。我打枕头下面取出她缝制的那个香囊,边角处的针线已经有些滑落。
香囊的一角竟然微微透出一个发黄的东西,我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便让花陌过来看。
花陌看了,小心翼翼拆开一角,竟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
手上突然抑制不住地颤抖,那清秀而挺拔的字迹,只能是我的乌龟的。
“此生交付,不问流年,愿阿错一世安好无忧。”
经年一块伤疤,终于又被撕开,这一次,我知道,再也不会愈合。
我才知道,乌龟生前所求,她并不是恨我,而是爱到了绝望......
那天以后,我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即使太医来了,也找不出病因。
闻人孽来过一次长安,我便将归儿托付给他。我知道,他来长安,就是来还债的,这样,不是正好?
虽然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但是终于我还是撑到了慕妫忌日这一天。我看到她穿着青色的衣裙,依旧那么美好。
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慕妫,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