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子,直视那一双同我甚为相像的眉眼:“九贤,小公主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小公主,她的母亲是谁本来就不重要,因为她的父亲是皇上,你......明白吗?”
九贤妃看着我的眉眼渐渐舒展开,而后垂下眼去:“臣妾愚昧,多谢娘娘指点。”她站起身来,有些失落地向我告退。
我自然是继续坐在那里观赏这芍药花,先后在种下它们的时候,想得又是什么呢?
花陌又给我倒上一杯子茶:“郡主,你说这九贤妃算得是哪笔账?哪有把自己的骨肉往外推的?”
我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谁知道呢?”心里却是明白,我刚一回宫,就剁了施茹茹一根手指头,虽说是个误会,但是这件事算起来,还得算到我头上。九贤妃是怕我会对他们母女不利吧。
我叹了一口气,正要命人把方才九贤妃坐的椅子撤下去。
突然一个身影闪过来,动作甚是轻巧。
玄色的长衣,眉眼如画,一张绝世无双的面庞。
“闻人孽?”我看着他,皱皱眉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他。
“娘娘还记得我啊?”他笑笑,眼眸闪闪亮,不得不承认,闻人孽要是对人温和起来,还真是要把整个梁国的女孩子迷死。
废话,我会不记得你?险些小命都要毁在你手里!
修长的手指捏起方才九贤妃用过的杯子递给花陌,我就见花陌那个不争气的家伙脸上立马一片绯红。
也不用多说,花陌立马换了一个新的杯子给他,顺带倒上一杯热茶。
他凑到杯口闻了闻:“今年新的龙井茶,真香!”
我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轻易搭话。
“娘娘也喜欢这芍药?”他挑眉,依旧笑盈盈的样子。
我其实就是闲的没事出来啊,哪里谈得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但一想到这是先后种的,也就是闻人孽的生母,便不好拂了他的兴致。
“嗯,还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不是娘娘了,你还是不要这样称呼我了。”
闻人孽也不同我争辩,点头表示答应:“既然这样,我就跟这个丫头一样,叫你郡主好了。”
郡主?也好。
眼风不经意扫过花陌......我说花陌,你一直脸红个什么劲啊!
“不过......”他将手指搭在额角,若有所思,“我还真是希望你能继续当你的娘娘,那样省的某位公子再牵肠挂肚。再说,我那傻弟弟是真心喜欢你,他伤心,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好受。”
得了吧,少在这里拿着阿错当幌子了,你要是真的不好受当日还会劫持我去琅琊山?我在心里暗自骂道。
他说的某位公子是阿晚无疑,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还惦记着阿晚。
“逍遥王爷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了,我看就是没有我,某位公子也不见得待见你。”说完便喝茶赏花,摆出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模样。
闻人孽也不生气,他性情脾气里的这一点儿跟阿错很是不相同。阿错是一点就着,闻人孽则永远一副不瘟不火的样子,实际上阴险地很。
“那就不谈这件事了,郡主回来了,皆大欢喜。当日琅琊山闻人多有冒犯,今日陪郡主赏花,就当是赔不是了。”他啜了一口茶道。
我心里暗自骂道,你倒是会算账,差点儿让我搭上小命,你陪我赏个花就算完了?
本来闻人孽不坐在这里,我还有心情赏花,结果他坐在这里,我连赏花的心情都没有了......
“郡主知道这芍药花还有一个名字吗?”他突然问道,眼里带了一丝看不透的东西。
“什么名字?”我问道。
“将离。将与之离的‘将离’”薄唇微动,似是呢喃。
芍药,将离花,这等美艳的花朵怎么会有一个这样悲切的名字?
“母亲生前,最喜欢将离花。他跟我说过,她就是一朵将离花,每天开得光鲜,但是离开才是她的宿命。”
我突然觉得闻人孽这个样子很是可怜,也许在他心里,自己也是一朵将离花。
“闻人孽,你别悲悲戚戚的。你没了亲人,阿错也一样。可是你们还是兄弟,本来就是亲人。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拿你当自家哥哥看嘛。”我看着他道。
闻人孽再看我的时候,又恢复了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难怪我那傻弟弟喜欢你,郡主一张甜嘴巴,亲人来亲人去,都要把我绕懵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的问道。
哼!不识好歹!真是不值得可怜,我撇撇嘴,叫花陌满上茶,便懒得再跟他说话。
闻人孽一仰头把茶喝了个干净:“不过......闻人孽还是谢谢郡主的好意。”他站起来,突然正八经地向我行了个礼,吓得我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
“郡主保重,闻人孽告辞了。”这厮还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
“哎!闻人孽,你去哪里啊,皇上不是封了你做辅政大臣吗?”我站起身来,冲他喊道。
闻人孽停下步子,微微侧了脑袋:“辅政大臣?哪有我逍遥王做得自在?”说完,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继续往前走。
“阿晚住在以前阿错住的东宫里!”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也不知是出于对闻人孽的同情还是怎么的,阿晚知道了一定会跟我绝交!
闻人孽停下步子,他背对着我,看不清是什么表情:“闻人谢谢郡主了。郡主,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再跟阿晚有什么瓜葛了......就当是我求你。”
这语气着实不像闻人孽,但是我知道他这样一定也是为了阿晚好,便开口:“好,我答应你。”
他便离开,再也没有了丝毫犹豫。
所有人都希望我不要再同阿晚有什么瓜葛,楚湘竹是,花陌是,闻人孽是,阿错更是。
我可以说楚湘竹有私心,可以说花陌是为了我和阿错好,可是闻人孽呢?
都说旁观者清,就算是闻人孽有私心,这私心也一定是向着阿晚跟阿错的,既是这样,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