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一个骨碌就飘起来,右手的杀鬼刀急伸,“嚓嚓嚓!”先把那黑色的虫子劈成几截!
在我爬起来的时候,高艳艳也惊叫一声,吐出虫子扭头就跑,我杀虫子这会儿,她已经钻出了门缝!
虫子变成了几张纸片飘到地上,我来不及管这邪门的虫子,该死的高艳艳,好不容易等到你,今天不杀了你,我就不是人!其实我现在也不是人!我的阴神和鬼也差不了多少!
我举着杀鬼刀,一个箭步就透过门缝冲出屋门,高艳艳正向东南角跑,在她的正前方,院墙顶上正蹲着一只黑猫!他娘的,如果让高艳艳附到黑猫身上就坏了,我可追不上一只猫!加紧追罢,拼老命地追!
高艳艳已跑到围墙边上,纵身向上一跳,她也是鬼,身子轻着呢,如果完全跳起来最少一丈多高,伸手就能够得着那猫!我已经追到高艳艳的身后,跟着她纵身起跳,右手的杀鬼刀向前猛刺,对准了那只猫!
“喵!”一声惨叫!一尺多长的刀,穿过了高艳艳的后背,又扎在那只黑猫的身上!我握着刀柄悬在半空,等待着那个震奋人心的结果……
高艳艳其实长得挺好看的,从背后看,丰臀细腰,长发飘飘,真是一位标致的美女,怪不得能把我爹迷得神魂颠倒!只可惜她做人时不是好人,做鬼后又不是好鬼,所以注定该死!
在这一刻,我那颗充满仇恨的内心一下了轻松了许多,我对她的恨猛然消散了,虽然她曾经带给我那么多的恐怖和痛苦!因为高艳艳的身影已模糊成一团白影,这团白影又迅速扩大,变得稀薄而透明,最终消散地无影无踪……
黑猫啪的一声从墙上掉了下去,摔到地上就没再爬起来,看样子也活不长了。那五个女鬼呢?我怎么没看见?我跳上院墙,沿着墙跑了一圈,远处近处都看遍了,没发现她们的身形,我怕她们会杀回马枪,急忙返回西屋,这才看清落在地上的几张纸条。
那是用火纸裁出来的长条,上面画满了稀奇古怪的符号,敢情这是谁画了一道符,变成一条乌黑的虫子要钻进我的肚子里!靠!好邪门的东西!还有那五个女鬼,为何钻出屋门之后就不见了?莫非也是符纸变成的?早听说某些道士能“剪纸为马,撒豆成兵”,今天看来的确像这么回事儿!
梅不才不简单啊!我得小心才是!弄死了高艳艳,就到了我和这妖道正面交锋的时候了!
我拿着杀鬼刀噗噗噗对着这几纸符纸乱砍乱削,直到把它们切成指甲大小的碎片,才收刀上床,埋头睡觉。高艳艳一死,我的心就算放下了一半,这一觉睡得挺香。不过,朦胧中,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唱歌……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凄婉柔约,肝肠寸断,唱得那个惨哪!
……
千年梦对相思树,
鬼无路,人无路,
翠柏青松肠断处。
白茅风劲,素纸雨落,
更有烟几缕。
曾经携手种黄薯,
君为情郎奴为妇,
笑语俨然同双宿,
一朝梦醒,君魂安在?
何处随君去!
何处随君去……
是翠儿!一定是翠儿!我想睁开眼,但眼皮又沉又涩,就是睁不开,等使足了劲睁开眼的时候,屋里空无一人,没有人影!难道是我听错了,刚才这是在做梦?
不对!床头的桌子上多出来一个东西!一本书!这地方明明是没什么东西的!我腾地一下坐起来,一把就将书捏在手里……《丹阴经》!
古色古香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丹阴经”三个大字,字体和丹阳子之前送我的《丹阳经》一模一样!我急忙从书包里取出丹阳经,两本书放在一起,款式,字体,花纹一模一样!只不过中间那字,一个是“阴”,一个是“阳”!
翠儿姐,张翠娥,我知道你没死!我知道你在思念丹阳子,我何尝不是!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一朝梦醒,君魂安在?何处随君去!那婆婆妈妈的臭道士,我现在梦醒了,想和你说说话,但是到哪儿去找你呀!
我呆呆地坐了好久,才小心地将两部经书收好,然后,再也睡不着!
天微微亮的时候,我从床上爬起来,背好书包,在屋里转了好几圈,终于要走了,再好好看几眼,或许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虽然这张床,这张桌,包括这屋子对我并不重要,但它们带着我深深的记忆,在毕宅的幕幕往事,如在眼前!
我长大了!不再是小毛孩子了!
我又来到院子里,在这儿又转了几圈,然后脚尖一点,就像燕子一样窜到大街上,瞧四下无人,就掂起脚尖跑到三瘸子门前,本想对三瘸子告个别,但想了想也不必了,把书包从背上卸下来,从里面摸出一锭金元宝,嗖的一下扔进院子,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赵家庄。
我现在脚步轻盈,走路一点儿都不累,轻轻跑起来就比汽车都快。天亮的时候人多了起来,我不敢出风头,就压着脚步和正常人一样慢慢行走。到了街上等来班车,从县城又转了辆车,到朱家旺的时候都小晌午了。
我大摇大摆地走在村里的大街上,把脚步踏得啪啪作响!这和从前绝对不一样!之前的我,总是怯生生的,走在街上总要东张西望,只要见到有人就尽量躲开,我那时就像做贼似的,或者说,我一直在夹着尾巴做人,没有人比我活得更窝囊,即使我爹当了厂长,也没能让我扬眉吐气!
但今天不一样了,我要堂堂正正的,光明正大的做一回人!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要让梅不才和独眼龙知道,我回来了!
街上本来有几个人,看到我之后,就像看见鬼似的,刷刷刷全不见了,他奶奶的,有意思,真有意思!
路过我家的时候,我歪头看了看,被狗蛋子他们打破的门窗还那样。院子里长满了草,屋顶上也长了一棵,看上去我家就像八百年没人住似的,无比荒凉。
秦爷爷家还那样,一点变化都没有,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门口坐着的那老头。他好像又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眉头皱得更紧了,手上的烟袋杆子也换了,衣服又脏又破,皮肤又黑又瘦,他奶奶的,我的视线又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