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爹给老师打电话,帮我请了一天假,让我在家休息,他自己则领着几个手下去了九姑庙,同去的还有赫爷爷一家。我爹不傻啊,他知道为自己造势了,自己的老婆死后成了仙,总比成了妖精强多了。我爹去九姑庙上香,就是巩固我昨天的成果,让娘成仙的传闻更加可信。
其实,还是有很多人不信,譬如秦爷爷。他昨天没去我娘坟上,但下午我去找他聊天的时候,他对我这么说,“鬼和仙其实就是一口气,这一口气不散,就有了精神。你娘活着的时候,我还仔细看过,地上的影子响当当的,她是活生生的人哪,怎么成了妖?怎么成了仙?埋进坟子里,尸骨怎么就没了?这事我就想不通啊!”
秦爷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着半空,嘴里嘟囔着,花白的胡子都翘起来,我忽然看到他似有仙风道骨,就像一位老神仙。秦爷爷一生没娶媳妇,无儿无女,这一把年纪,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没准儿真得了几分仙气。
虽然有很多人不信,但他们无法解释空坟的事,加上我作为一个小孩,表演得那么真实,一时间让他们信以为真。小孩的话,大人总认为是真的。其实,只需要几个老奶奶相信这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沂蒙山区,外村人不知道真相,只会听别人传说,这传来传去,就会把本来半信半疑的事传成真事!
但我知道,梅不才肯定不相信!这人能看出我娘的坟地有问题,就说明有两下子,绝对是个难缠的对手!但昨天我是主角,那出戏又演得很逼真,找不出我的破绽,也不敢触犯众怒,所以只能吃个哑巴亏。
又过了一天,我额头上的擦伤结了痂,就私自拆了纱布,顶着硬巴巴的伤疤去上学,马上就要考试了。同学们对我的伤疤很好奇,小毛子和小平子看我伤的这么惨,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对他们说,没事,我自己摔的。我知道,关于我的传言很快会传到王村,到时候早放暑假了,我现在才懒得解释呢。
老师说,这次期末考试是全县统考,一定让我们考出好成绩。到了考试那天,我发现我的身后就是张俊亮,外校老师监考很严,这小子还一个劲的捅我的脊梁骨,“边小虎,边大班长,我不会做,你帮帮我!”
张俊亮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考场很静,监考老师向我俩直瞪眼。帮你个头啊,平时不巴结老子,到了关键时候才想起老子?早干嘛去了?
考试结果一出来,我仍然全班第一,可笑的是——张俊亮依然是倒数第一,看那小子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我心里那个开心啊!我平时帮了小毛子和小平子不少,这两小子都进步了很多名次,把他俩乐的,围在我身边尽量装孙子,就差点叫我大爷了。
但是,我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张俊亮存心报复我,把我给坑了!
事情是这样的,考完试就要放暑假了,放假前老师要收下学期的书费和学杂费,每人一百块钱,多退少补。以前都是由正班长替老师收钱,这次不知为啥,老师让我收,收就收呗,谁让咱是副班长呢。可偏偏我不认得Jia钱,我家穷,虽然老爹最近发达了一下,但也没让我拿过这么大的钱哪!
我明明记得那张Jia钱就是张俊亮给的,但他就是不承认,我也没证据告他的状,就一五一十地跟老师说了,老师蛮不讲理,对我说,“听说你爸现在当厂长了,你回家找他要,你收的Jia钱,总不能让我自己用真钱垫上!”
自从给我娘迁坟之后,我爹本份了许多,至少每天晚上都回家睡觉了。并且每天都给我弄好吃的,我最近的生活质量猛然提高了许多。放学回家后,我硬着头皮,把收到Jia钱的事告诉了爹,爹开始没头没脑地数落我。
“小虎,这Jia钱的事小,但你疏忽大意是大,从这事来看,你就不随我。你爹我管理这么大的厂,就从来没有大意过,每一件事,每一分钱,我都认真负责,从来都没什么纰漏!”爹开始教训我,我只好不住地点头,但我心里说,爹,独眼龙早就给你挖好了坑,但愿你能洁身自好,千万别栽了,我可就你一个爹!
我缩着脖子等着爹发完了火,然后给我钱,但没想到的是——我爹居然说,“这钱我不能给你,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能赚钱了,我上山拾莪子,掀蝎子,下河捞虾,抠螃蟹,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肯劳动,就会有收获……”
可是,这是哪跟哪啊?关键是明天我就得给老师钱啊,明天是最后一天,后天就放暑假了!再说了,这时代也不一样了,爹的时代拼得是勤奋,我们这时代拼得是爹啊!
当时我还抱有一线希望,爹这是吓唬我,明天一早,爹一定会给我一百块钱的!但是,到了明天,我上学临走的时候,爹一句话也没说,我站在门口不走,回头看着爹,爹瞪了我一眼,“快到点了,你还不走?难道让我给你派专车?”
一路上我心里不是滋味,但总得想个办法,现在让我上山掀蝎子、采蘑菇已来不及了,只能找同学借了。赶到学校,找小毛子和小平子,他俩一听我借这么多钱,就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他俩家境很差,这我是知道的。找其他同学借,也太没面子了罢!
看来只有一个人能帮我了,那个人就是薛雯雯!她姨在城里,肯定有钱,再说这小妮子聪明伶俐,又讲义气,一定能帮我。何况,我俩感情一直不错!
我找到老师,说我忘了拿钱,现在请假回家拿,老师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薛雯雯的父母还在王村,我找到她家,又撒了个谎,骗来薛雯雯所在的学校和班级,然后就坐上了小班车到了县城。
我爹曾带我来城里,虽然花花绿绿的什么都有,但我总嫌吵,不如农村安静。我向扫大街的阿姨问了路,然后就找到薛雯雯所在的小学。看门的老大爷以为我是本校学生,就放我进了校园,然后我又费了一番周折,等下课的时候,就找到了薛雯雯。
薛雯雯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但我总感觉怪怪的,仔细看了看,原来这小妮子嘴巴上涂了层淡淡的口红,还画了黑眼圈,还有,原本两个肉嘟嘟的耳垂上,挂上了两个亮晶晶的金属圈。
我的出现,让薛雯雯很惊喜,但我却顾不得和她套热乎,我把来意说明,她皱了皱眉头,我正担心她也没办法,忽然她眉头一展,拉着我爬上四楼,一边走一边说,“我给你找个人,他一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