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宝嗫嚅着小嘴,迟疑了一会这才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在同阿祺哥讲话,谁知道李云逸从哪里冒出来的,把我推倒了,我不服气也推了他一下,这才打起来的。”
小宝娘一听这话立马柳眉倒竖,双手叉腰张嘴就骂:“你听听,听听,这可不是我凭空捏造的吧,我家小宝最是老实了,从不会说谎。你这个做人家姑姑的,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云逸一看自己姑姑受了自个的累,被人将吐沫星子都快喷到脸上了,顿时急了:“是你家丁小宝满嘴喷粪,我这才推他,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他住口的!”李岚瞪了他一眼:“君子动口不动手,平时我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又问绞着衣角站立不安的丁小宝道:“小宝,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丁小宝闷着头不吭声,一旁五六岁的阿祺嘴快道:“不就是说,你是个扫把星,没人要的事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全村人都知道呀!”丁小宝一听有哥们支持他,又来了劲:“就是,就是,扫把女没人要,留在家里嫁不掉!”
小宝娘捂住儿子的嘴,扯起嘴角赔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胡说八道呢。”小宝扭动得想个毛毛虫似得,好不容易挣脱了母亲的手,大声嚷嚷道:“我可没胡说,姑婆不是说了吗:李家的丫头就是命硬,没父没母不说,连兄嫂都被她克没了,我家可不敢娶这个扫把星的回来,没得陪嫁不说,搞不好还得弄得家宅不宁。”虽然那说话的腔调怪声怪气的,可小宝那表情倒是学的是惟肖惟妙,仿佛程丁氏就在眼前般。
云逸听他这么一说,整个人又暴躁起来,捡起快泥巴又欲朝丁小宝砸去:“叫你个婆娘嘴乱说,再说我还要打你。”一下子没砸中,又捡起一块准备再接再厉,被李岚拎着领子拉开:“只会逞凶斗狠算什么男子汉,安分点给我呆着。”摁住了躁动的萝卜头,此时正是农闲的时候,大家没事就喜欢凑热闹,一盏茶的功夫河滩上围满了人。李岚见着人多正好就乘着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省的以后纠缠不清。
李岚开门见山的说道:“俗话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请问丁家嫂子,你们姑母程家,可曾请媒人到我们李家来说过亲吗?”小宝娘抽了抽眼角,打着哈哈说:“这个嘛,好像没有……”其实李岚自个也记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听她这么一确认,嗓门立刻大了起来,立马打断她的话头:“既然没这回事,就不要把我与程家牵扯到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真有婚约这么回事呢。”
围观的人好奇的问道:“啊?没订过婚呀,那之前怎么有这些传闻呢?”“嗯……咳……”人群中站出一个四十来岁,身着枣红袄裙的妇人,小宝娘一见那人就似见了救星:“姑母,你来啦!”有些好事的兴奋起来:“哟,这不是程丁氏吗!她也来了,这下子有热闹可瞧了。”
李岚给程丁氏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呀,程家婶娘。”被人围着当猴子看,程丁氏有些不适应,但家里好歹是开铺子做生意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是呀,几年不见,阿兰你都成大姑娘啦,最近过的怎么样?”“托您的福,日子还过得去。”程丁氏心道:没爹没娘,没依没靠的,还要养活着三个哥嫂留下来的拖油瓶,日子能好过才怪,骗谁呀。
自家两个侄儿都受了伤,家里的还有个小的在睡午觉没人照应,李岚就懒得与她废话,直接切入主题:“今个正好婶娘您也在这,听小宝说你家不愿娶我这个扫把星,省的家宅不宁。这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家既没有上门说媒,我那去世的爹娘也提过。这婚约的事我本人,怎么不知道?”
程丁氏瞪了自家侄孙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尽惹是非,老脸一扬:“唉,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的。婚约的传闻,都是之前我家那口子与你爹喝酒时,打趣说说的,当不得真。”小宝娘抱起儿子没敢与她呛声,家里条件差,平时多亏了有这个姑母贴补,可不能得罪。
“我家那个死相,一喝酒就喜欢乱攀亲,我们这搬到景仁镇还没满两年呢,他胡乱说的亲加起来,都快七八个了。”程丁氏捂嘴一笑:“我家可就一个哥儿,要是都当了真,总不至于全部娶回家吧。”好事的一群人,本来还以为真有热闹可瞧呢,还真是扫兴:“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们还以为是真的呢。”
人群里也有人唏嘘道:“谁知道呢,弄不好是有人嫌弃李家没落了,想攀门好亲吧。这嫌贫爱富这回事,也不奇怪,正常……”
程丁氏一听急了,难得李家丫头有自知自明,没有死皮赖脸的巴着自个家。这李家虽然有几亩好田,可耐不住只是个空架子。不管这兰丫头是不是命硬,起码就没啥陪嫁。之前自个家在村子里家里底子差,李家出了个有能耐的李守信,赚了不少的家当,肯定是不会亏待了唯一的这个妹子的。
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以自个家的条件,娶了她门不当户不对的。房子和田地,肯定得留给两个男丁的,不但没陪嫁,还要养活三个小的。要是唯一的嫡亲姑姑也不照拂娘家幼小的侄儿,估计出门就会被人戳脊梁骨,吐沫星子也会淹死人,这亏本的亲事可绝对不能做。
想是这么想,可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被戳脊梁骨的就变成他们程家了。她的命根子凯哥儿眼看都快十五了,该说亲了,现在可不能把名声弄臭了,要不然可别想说到啥好婚事。程丁氏面带三分笑,拉着李岚的手说道:“这阿兰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样貌这性情都甚合我意,要是能娶回家做媳妇是再好没有的。可是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做不得当家的主。”
别人不知道,小宝娘可清楚着呢,自家的这位姑母在家就能顶半边天。哪个不能做主的妇人,能三五不时的回娘家,还大包小包的,又是贴钱又是贴物的。可自家享了好处,就不能拆她的台不是?只好撇了撇嘴,往边上站了站。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李岚拍了拍程丁氏的手:“多谢婶娘抬爱,我家的情况,大伙都知道。我们李家就剩我这一个能顶梁柱的了,不等轩哥儿长大成人,我这个做姑姑的,是不会考虑自个的终身大事的。”
春芬娘两挤在人群里,小声嘀咕着:“娘怎么办,这程家要是真不要兰姑姑了,其他人家不就更没人要了。”陈氏横了她女儿一眼:“就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只有娶不到老婆的穷汉,哪有嫁不掉人家的闺女,条件降一降就是了。”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总气不过。当时不是这个厚脸皮的,见着守信叔能干,赚了厚实的家底,死皮赖脸的托您说去同小奶奶说亲的嘛。这会见她们家没落了,又想翻不认人了?太不要脸了。”春芬气呼呼的鼓着腮扯了扯陈氏的衣襟:“娘,你去做个证,看那死不要脸的怎么说。”
陈氏还不成有动静,王奶奶倒有些替李岚急了,你说这都十二岁的大姑娘了,轩哥儿才七岁,等他长大成人不得再过七八年?那时阿兰丫头都成老姑娘了,哪有好人家可嫁?“啊呀,阿兰呀,奶奶我虽然是个外姓人,可性子直嘴巴快的,说个实话你可别不爱听呀。”
李岚谦逊的笑了笑:“看您说的,我年纪轻,好些事都不太懂,多亏了村里的长辈们照应着,您说我听着呢。”内里是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了,可耐不住是初来乍到的,风土人情不太懂,本身又是个地道的村姑,去的最远的地就是镇上。
王奶奶叹了口气道:“我们都知道你李家的情况不容易,可俗话说的好,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再怎么样都不能耽搁了你的大好年华呀。”说完气势一变,对着程丁氏质问道:“丁家二妮儿,你说这婚约是你当家的酒后失言的话,可为何几年前全村人都在对此议论纷纷的时候,你们程家怎么没有站出来辟谣呢?”
程丁氏吱吱呜呜的想辩解,王奶奶手一挥不耐的打断道:“别给我找那些站不住脚的借口,不管有没有婚约这回事,你也不该落井下石的,在孩子面前说阿兰丫头命硬,这不是太缺德了嘛。你也做过未出门的姑娘,怎会不知名声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来说比命还重要?这是本就是你们程家不厚道,要是再由你们家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你叫李家丫头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