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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沧海一粟

却说大锷挟着寻橦,强他使了障眼之法,坠至深井,果见井之右端,有条密道,大锷暗叹:“原来蹊跷这般!“

当下寻橦引路在前,大锷紧随其后,一路躬身缓行,约莫半个时辰,才到洞口,再看洞外正有一条川流大河,大锷问道:“这便是小清河?“寻橦颤声道:“不敢瞒了爷爷,正是小清河,爷爷顺小清河西行三百里,便是北海!“大锷问船只何在,那寻橦吹个响哨,斜刺里划拉条小船出来,撑杆之人远远叫唤:“咋才一个人哩?“寻橦未及回声,大锷早弃了他,一跃舟上,森森宝剑架在那人项上,那人见这变故,直吓得屁滚尿流,口中嘟囔:“好汉爷…..这是做得甚么?“那岸上寻橦哀告:“相好的,你莫要问了,好好伺候爷爷去了北海便好!“那人听这般说,知是遇上煞星,当下“扑通“脆倒,口称:“好汉爷饶命…….“大锷沉哼一声:“休再做怪!“

一路上,大锷问前之安南人事,撑杆者告:“因言语未通,不知所云!“又问女子何状,只云:“甚是周祥!“大锷闻此,心下稍安!便如此,仗舟西行,逾十日终到小清河端`塘头营'(注:今山东寿光羊口镇),再看此地虽无甚城廓形迹,却也是屋宇连绵,商埠林立,河之两岸,黄蓿菜、卤蓬棵、曲曲菜、不老花等物满坡遍野,大锷自无暇赏这滨海胜景,只问撑杆人:“此间如何出海?“那撑杆人思索片刻道:“塘头此地,不比登州,朝廷有律,凡高丽,扶桑贡答,许令登州舶之,其余不可,盖有违者,重则杀头,轻者配军,是故此地,但有片板出海,皆属禁列,我往来此地多年,倒晓得一二个去处,只东主出不出得,要好汉爷自求,小的断说不上话!“大锷听了,只道:“你前头带路便好,我自理会得!“撑杆人得了这话,遂引舟入得七曲巷.但见中有一肆矗立在侧,甚是高大,上题有几个擘窠大字:“沧海一粟“大锷观瞧,心中暗道:“倒有些丘壑!“原来北海(注:今渤海)古称沧海,东家自认沧海一粟,自有些雅量!

二人自进得肆中,有伙计接住,殷情顾问,大锷因惦记郡主去向,草点几色生鲜,径往阁台而去,问:“东主何在?“伙计未及开口,早传一声:“不知贵客有何见教?“大锷寻声看去,但见一位紫衣中年,倚在阁前问侯,当下拱手礼道:“敢问尊兄可是本肆东主?“紫衣人亦礼回:“不才正是,不知阁下……?“大锷笑道:“在下自京师来,因事急去南海省亲,不及关防批复,闻东主四海遨游,情愿一身所藏,悉付东主,乞东主帮办则个!“言毕,乃深躬做揖!

紫衣人本见他器宇轩昂,先自欢喜,又见他说话,豪情干云,益发要做他人情,因怕他是官差假扮,当下不动声色道:“客官说得甚么话?当里面请!“说毕,打个筵请手势,大锷自省得,乃随东主入得里屋,分宾主坐定,东主见问:“阁下自京师来,何至关防不备?“大锷度他必有此问,朗朗道:“东主不知,近有列侯之眷,见掳番夷,京师九门禁查,至于海路关防,不消说,自留中不覆,我有至亲在占城(注:越南南部),事急要往,不得已,要烦劳东主!“紫衣人闻列侯眷属见掳之事,一时脸色见异,当下抚置大锷,只云更衣暂去!

再说紫衣人绕廊至后院,早有一女子雀跃接住,口中只道:“大哥恁的去久,这晚才归?“紫衣人轻点女子鼻子道:“溪儿莫闹,去叫你二哥来!“这位叫溪儿的姑娘,扮个鬼脸,一遛烟儿跑了去。

不一刻,有位青衣矮胖男子来到堂前,叩问:“是大哥唤我?“紫衣人道:“你前几日有送过安南人等?“青衣人道:“倒有几个,中有位女子,生得甚是俏丽!“说着话,却一副涎皮赖脸,紫衣人冷哼一声:“你还提甚么俏丽女子,我怕你是闯塌天大祸了?“青衣人被这一说,倒是莫名,只问:“大哥恁的说的凶险?“紫衣人见他尤不自知,便把京城失了列侯眷属之事悉数告之,青衣人听了,稍加思索,也猜到那些安南人等,形迹可疑,当下急问道:“若果是他辈行的事端,可如何是好?“紫衣人听了,只踱步不语。良久,才道:“今儿倒是有个买卖,去的亦是占城,你自应了这苦差,顺道打探一二,万一有官文稽拿,也好有备无患!“只这青衣人听要亲自前往,不禁面露难色道:“大哥…..我……你弟妹今有孕在身,小弟…..如……如何去得了!“

“你…..你个不中用的东西……莫不是我这身病骨头亲去不成?“紫衣人听他推诿,气自不打一处来!正两相僵持间,忽一声莺啼传来:“二位哥哥,莫要争吵,有戏文唱的好: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古之花木兰尚知代父从军,我自幼二位兄长看大,大哥身体向是孱弱,二哥自要服伺嫂嫂,此程万里,`小弟'情愿代兄一行,乘风破浪,原二位哥哥允了!“说罢,撩衣跪倒,口称不孝!

二人看去,惊得是目瞪口呆,只见阶下来人着一身白衣白罗袍,登一双皂底白绵靴,腰系一条滚金狮子蟒皮带,顶束耀日红缨凤翅紫金冠,面如冠玉,眼若朗星,桦皮青鹊弓香肩斜背,三尺青龙宝剑掌中紧握,端的是貌比潘安,亚赛罗成!

紫衣人瞧看,只厉声叱道:“胡闹!“青衣人亦道:“小妹,你这是…….“话音未了,对面溪儿早复做女儿娇态,娇声嗔道:“二位哥哥休要小觑了溪儿,想我自幼拜在雷栻上人门下,承我大师兄`江南神拳′姚俊执教,习得一身艺业,只因二兄宠溺,未行得江湖半步,今有天踢良机,二兄若生要阻我,我当剔发从尼,再不与你二人相见!“言毕,大刺刺把宝剑摔在地上,背面朝天,完全一副泼皮无赖样貌!

紫衣人听了,直气得跺足恸道:“痴儿…….“青衣人见这尴尬之景,一时左右不得,只劝劝兄:“妹妹孝义!“又劝劝妹:“哥哥爱护!“只这溪儿厥着樱桃小嘴,并不理会,但哼哼做不甘之状,青衣人无法,跪叩道:“大哥在上,你二人休要再争,我去便是!“溪儿听了,更是不依。

良久,紫衣人指着溪儿,一声叹道:“罢、罢、罢、你虽学了一身艺业,却自幼娇纵,不叫你去江湖上走动,你也不晓得江湖险恶,今你即执意要往,为兄只要你谨记:见善者勿忘观其恶,见恶者勿忘察其善,凡事但小心为上!“溪儿见长兄已应,早扑通跪倒,口中道:“大哥教导,小妹记得,我此去定要找到那些安南人迹,解二位哥哥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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