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找人修了门,我又去派出所把昨天晚上的发现和那个黑衣服人去的方向之类的汇报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我比较面善,警察同志也挺客气的,说有消息会通知我们。坤叔给了我张卡,列个清单让我去买些装备,他和刘老头再研究研究那古籍里记载的位置,我也没多想,只是前边依赖着警察去破案,后头就预谋着去办不合法的事让我心里有些尴尬。
现在可不同以前,我爷爷盗墓那会山上还有土匪呢,压根就没王法,坤叔混起来的时候,正是“要想富,去盗墓”的时代狂潮,漫山遍野都是下探铲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海了去了,现代的盗墓活动小打小闹的不为人知,大的案件都是卖老外、走私的勾当,恨的人牙痒,古墓里的东西拿出来考古、收藏也就罢了,不能说没一点好处,但卖给老外我就不乐意了,这跟卖国贼没什么区别,我一向都不爱跟老外打交道,洋人捞走咱们太多东西了。
盗墓这回事,我略知一二,古人有“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的说法,生时的财产,并不想因为自个死了就抛弃了,自认为珍贵的物品,要同已死的人一同埋葬,死后继续使用,财富在生时供给生活,死后当“低保”,倒不能说是古人封建迷信或者不懂得放手,其实换成咱们自个,多半也有些放不下的东西,比方说娘家的嫁妆或者初恋情人的小礼物什么的。
有前人把金山银山搬进了坟头,自然也有后人发死人财。从赤眉军发掘西汉帝陵到汉魏的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两晋南北朝更是盗墓风行,唐五代也没闲着,宋元“淘沙官”有什么捡什么,坟坑填了不少,大明朝“凤阳烟火”伤的帝王家哀痛欲绝,“唐宋八大家”苏东坡的家族墓地也在明末被盗,明清战争也是一边干仗一边挖坟,再往后就是“老佛爷”慈禧、乾隆爷和《夜盗珍妃墓》,清东陵这块钟祥福地也没少遭罪。
有千百年历史,就有千百年的历史沉淀,有翻窗的贼,就有钻地的贼,这行当虽然见不得人,但历朝历代的刑罚和道德压力却还是制止不下,前人是摸金子,后人是找古董。我平时见识过不少坟坑里出来的东西,但真要下手去摸,我应该是干不了的,不过古墓这东西解放前后都被挖的差不多了,现在说去盗墓,有那么点痴人说梦的感觉,估计能摸出东西的概率不高。长沙土夫子、关中手艺人的功夫如何我是没瞧见过,但确实掏出过不少惊天动地的玩意,什么子弹库帛书、翡翠西瓜之类的。
这活在长沙叫“淘沙”,跟宋元“淘沙官”似乎有关,由来是一个叫“刘豫”皇帝,他是被金国扶持的傀儡皇帝,每年给金国交岁贡,大概也就是老百姓榨不出油水了,就跟死人要钱才有了这回事。再往南称呼为“倒斗”,我们这边杂七杂八的有好几种叫法,“淘坑、掏老坟”什么的,我平时都嫌晦气,不爱过问。
坤叔列的单子很详细,采购起来挺不容易,有些东西我听都没听过,什么四向折叠飞虎爪、伞绳、防水手电、求生盒、开山刀之类,又买了四只大包、大小两套探铲、线手套、口罩、防毒面具,居然还有杀虫剂,感觉都没什么用,我还以为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掌个风灯、扛俩铁锹就把这活干了呢,这两天时间置办完了,今天他又使唤我去买了几只腰包,装点香烟打火机云南白药什么的。
回来之后我看到店里坐着一个大块头,这人和坤叔一起坐在沙发上,居然还高出他一个头,少说有一米九高,坤叔见我回来了就把介绍给他,说我是他师父张老爷子的孙子,叫张寅,这人站起来和我打招呼:“哟,那就是小寅哥了,我姓项,叫我霸王。”
我虽然不到一米八,但成年之后还真没抬头仰视过别人,这家伙不仅高大还胖的出奇,大腿都快比我腰粗了,平头蓄着点小络腮胡,古铜色的皮肤,就他这体格叫霸王可真不亏,听口气有点像天津人,我就问他哪里人,他一边坐下摆弄茶桌上的东西一边说:“沈阳道嘛。”
天津沈阳道、北京潘家园都是有名的古玩市场,可惜我没去过,不然肯定能学点东西,他和坤叔在摆弄的东西居然是给死人烧的黄纸和一些棉花,我忙问这是干嘛,坤叔说做“火折子。”我没见识过,就在边上看着,他们把黄纸和棉花卷的非常实,用胶带封口,打火机点燃了再吹灭,放了半小时后再拿起来,猛吹几口气居然又着了起来,之后再吹灭又用牛皮纸卷好,说是照明用的,俩人一会功夫就搓了十几二十根,熟练的很,我学着做了两根,坤叔交代我明天就启程,穿结实点的衣服。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向四川出发,坤叔、霸王、我和那天给坤叔送货的陈,临行前坤叔说行程安排好了,只是倒车比较麻烦,上了路我才知道他说的比较麻烦是有多麻烦,首先是不能进车站,必须在某个地方等着去下一个目的地的车,碰上不拉我们的就要等下一辆,原因不想也明白了,背着这么多装备上车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另外那个叫“陈”的也没带身份证,再来就是转车的事,先是在寒风里等了俩小时旅游大巴坐了一白天,接着又坐了个中巴跑到了半夜,半晚上颠颠簸簸也没睡个觉,本想着下了车能找个地方睡一觉,却在国道边上下了车,坤叔从背包里掏出一只手电筒竖在路边就蹲下来开始等,我困的不行就问他:“我说坤叔,这又是哪出?这是给外星人发信号呢?”
“我一个朋友开车在这和咱们集合,和咱们一起进山,亮个灯他好看见咱们。”他这话说出来我有点恨他了,坐下来靠着霸王就打起了盹,一等就是俩仨小时,天微亮的时候坤叔的朋友才开着个面包车过来,简单认识了一下,姓季30多岁,进山采崖柏的,坤叔开玩笑说项羽和刘季碰到头了,不能打架啊。采崖柏这活可是真玩命的,一般是两三个人一块进山找崖柏,然后从悬崖峭壁顶上套上绳索垂下来,吊半空中作业,安全设备也不如城里的“蜘蛛人”先进,这崖柏长在悬崖上,有的一脚蹬下来了,有的一两天搞不下来,更有在大山里跑了十多天没一丁点收获的,既辛苦又危险,利润虽然可观,但出了事也是血淋淋的代价,早些年坤叔曾跟他做过几次买卖,这次他把我们带到康定的一个山村和他的同伴集合,进山之后目的地不同,分路而行。
说是临近中午就能到,五个人几只大包塞在一个面包车里,倒是不算拥挤,只是一会一段盘山公路,吓的我不敢睁眼,霸王倒好脱了鞋就睡,半睡半醒之间我总闻到一股子什么东西烧糊了的味道。
坤叔和季哥多年不见,聊的很欢,烟是一根接一根,我倒没什么,把陈熏的够戗,抱着他那油布伞不停的咳嗽。关键是天冷不敢开窗,要是打开了准会让人以为车里着火了。
如季哥所言中午就到了,我们安顿在他朋友的家里,他同伙的老婆在重庆打工,家里只剩下一个老太太和小女孩,坤叔交代我和陈住下,他和霸王在附近打探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