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雍花了十年的时间，才第一次拥有“内院第一”的名号与一时无两的风头——
这届内院上来的弟子中，也属他和吴人杰（加上王源……的剑）被人认为能战胜师尊亲传弟子。
可是这才是十六进八的第一场淘汰战，你面对的，不是大师兄，对手是内院榜末的王源，第十八、靠败者组挑战才获得总比资格的王源，他竟然不战而降？
论修为论资历论年龄……甚至论相貌，黎雍都没有任何理由相让王源。
王源也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怔了一会儿，才道：“黎师兄为何相让？莫非是……带伤在身？”
黎雍摇摇头：“未曾带伤。”
“那是……”
黎雍道：“你也不用感到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要相让的并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王源的眉头拧起来，另有其人？谁？
黎雍直接道：“就是三师兄。”
王源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三师兄，自然就是他大哥王泉，这个称呼近两年已经绝少在宗门里提起了，而黎雍却仍呼他为师兄。
大师兄静静地看着黎雍。
“黎师兄……和大哥相识吗？”王源问道，心想真是废话，黎雍十年前就在宗门，自然认识王泉了。
“不仅相识，就是你大哥带我入的锻魄之门。”
“啊！”王源轻呼一声，看了一眼大师兄，大师兄对他点点头，表明对方所言非虚，可王源还是疑惑：“我那时来山上见大哥，他的带几个师弟我也认识……并没有黎师兄啊……”
“我跟三师兄学习锻魄时，你年龄还小，所以不记得。后来我转而跟随四师兄学习锻魄，随后又改为随八师兄学习。一共有三位师兄教过我。”黎雍解释着：“那时候我修为尚浅，从未进过总比，也没和王泉师兄在校场上相遇过。如今王泉师兄已然不在，你是他的亲弟弟，饮泉思源，这一局我让你，理所应当，所以你不用介怀。”
王源入宗门开始，宗门里的人都回避谈论他大哥其人，所以王源对大哥在宗门的那些事都不大了解。大师兄又不在宗门，想问其他人，其他人或不了解或不想说。今天竟然遇到昔日大哥教过的弟子，王源难免有些激动道：“黎师兄，你是否应当让我，暂且不谈，今日比斗结束，你能给我讲讲我大哥的事情吗？”
黎雍面带微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摇摇头道：“你想知道些什么？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我说出来，你也会感到很失望。”
王源怪道：“这是为何？”
黎雍欲言又止，想了想，换个方式道：“你说你也曾见过你大哥带的诸位师弟，不知道这几位——现在都在哪儿啊？”
王源回忆了一下，也觉得奇怪——似乎从他进宗门之日起，就没有见过昔日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都去做什么了？
无论是大师兄，二师兄，还是后来的五师兄七师兄，都有好几个得力的师弟，如今在宗门各个位置有举重若亲的地位。为何大哥的师弟们反而不见有什么出色的？
虽然大哥也曾指导过不少师兄弟，如传“云旋舞”，可毕竟只有自己长期带的那些师弟，才能算是与他有传承关系啊。
黎雍见他茫然，也知道他不知道，便道：“韩师兄，现在回乡种地，何师弟，以捕鱼为生，刚生了第二儿子，最好的是冯师弟，开了家当铺……”
种地、捕鱼、当铺？
这些都是什么事？
别说是在宗门的弟子，就是寻常人，恐怕也不能说这些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就是老爹说的，起码有个在县衙里谋职的吏员啊……
“不用诧异，他们虽然在宗门也呆了不少年，不过却难言有出色的。宗门待不下去，自然只能下了山门，自谋出路了。”黎雍道：“从天分来说，他们都不能说是差，尤其是最小的冯师弟，是难得一遇的锻魄良材……”
王源听着听着，眼睛一眯，微微发怒道：“黎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大哥他不会教，误人子弟咯？”
“不，不！王泉师兄天赋异禀，惊才艳艳，教两个师弟岂不是绰绰有余！”黎雍道：“我的意思是，虽然他教得出来极出色的师弟，但他……不想教！”
王源刚要出口反驳，黎雍打断道：“先别急——我说其他人，你自然可以说我空口无凭，我就说我自己吧。当时我也和你差不多大，或者更小，知道自己要和三师兄学艺，我是极开心的——都说三师兄和大师兄是师尊收徒以来，最出色的两个，我尊敬他、崇拜他，把他说的所有话都铭记在心，用心揣摩。可我进步缓慢，远远落后其他师兄弟。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天赋不行，于是愈发努力。可是直到后来，我发现三师兄教我的那些东西——很多都是错的。是他无心之失？他要是也是照着那些错的心诀锻的魄，怎么会达到那些境界？其实，就是他故意改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想妄加揣测……“
王源本来满腔怒火，可是越听越感觉熟悉——
九师兄不也是这么对他的吗？
大哥以前也这么干过？
把那些天赋出色的师弟都招至自己门下，故意不教他们真本事，把这些可造之材都毁了，最后就没有别人能超过他锻魄的速度与境界了？
“大哥不是这样的人！”王源怒目道。
“你刚刚不也想了很久？显然你也不是全然不信。王泉师兄是什么样的人，毕竟他是带过我的师兄，所以我不去评价。后来我就不随他学了，转而跟了四师兄……”
王源叫道：“你说是大哥耽误了你，可你跟了别的师兄，也没见你有什么出色成绩，这都十年了，你才头一回进总比的淘汰战……可见你在锻魄上的天赋，本就值得商榷……”
王源近似人身攻击的方式让大师兄忍不住微微蹙眉——不过心想他应该也是护兄心切才会如此。
黎雍之所以十年名声不显，还有其他的原因，中间经历了别的挫折……
黎雍也不想与他争辩，一副“你不懂”的样子，道：“随你怎么说。总之，你不要以为我是感激你大哥才让了这一场给你。我不欠他的。反而，我与他是有旧怨的。这场算还个人情，日后如果你我刀剑相见，我不会留情，到时别说我是跟你大哥学的锻魄。”
“我稀罕要你让！来！咱们斗过！”王源怒道。
黎雍理也不理他，将自己的剑捡起来，负于背上，扬长而去。留下一众愕然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