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花,夏日的水,秋日的叶,冬日的城,乃是一年四季中京城最美的景色。此时正值初秋,颇多银杏和枫的京城被红和黄包围着。曾有词赞银杏曰:十根牢百枝展千叶凋零落万记白果,一棵树两期年三皇称颂令四方瞩目。江南才子唐伯虎也在一首著名的藏头诗中提到了枫叶:“我画蓝江水悠悠,爱晚亭上枫叶愁。秋月溶溶照佛寺,香烟袅袅绕经楼。“
吴情向来在山中居住,对于这种美景也是未曾多见。只是重任在身,来不及欣赏。问明了严嵩严府的位置,便直奔严府正门而来。
严府正门打扫得干干净净,几个门人在门前守着,横七八竖的形状,不成体统。
吴情走上前去,正准备开口。一个门人过来挥挥手就赶人:“去去去,走远点。”
吴情心道,这门人是何道理,怎么没说话就赶人呢?于是忙行礼道:“在下吴情,有要事求见严大人。”
“去去去,哪儿来的叫花子,赶快走,别脏了府门。”门人不耐烦的继续驱赶吴情。
吴情早已怒上心头,但想到戚继光的嘱托,只好再忍忍:“在下真的有要事,受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所托,求见……”
一个躺在椅子上的老门人打断了他,懒懒的道:“什么指挥佥事,芝麻绿豆的小官也想见严大人?你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不怪你,自己去后门看看吧”
先前的门人也说:“快走吧,别让我们动手。”
动手我也能收拾你们这几个废物。吴情心道。不过为了大计,他只能先忍忍。照着老门人所说,来到了严府后门。这严府占地不小,绕半圈也用了不少时间。
到了后门,吴情眼镜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小小的胡同里面挤满了人,跟空荡的正门比起像是两个世界。这人群看着衣着非富即贵,手中都捧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一看便知是来严府送礼的。随便问个人,官衔就大戚继光三四级。即使是这些人,想见严嵩一面都难。
这是什么世道!吴情叹道。
此行的另一目标是副首辅徐阶,首辅如此,副首辅想必也差不多。但既然来了,总要去试试。吴情有了教训,直奔徐阶府后门。
出乎意料,后门空空无人,与严府后门形成了反差。
或许有戏呢,吴情心道。走上门前敲门,过了许久,一个仆人开门探出头:“何事?”
吴情忙行礼道:“在下吴情,有要事求见徐大人。”
仆人诧异道:“既然是有事来访,为何不走正门?我家老爷平日不开后门的,请到前门去吧。”说罢,那仆人关了门走了。
咦?看来这个徐阶徐大人同严嵩不同。
吴情又来到正门,向门人行礼道:“在下吴情,有要事求见徐大人。”
门人问:“先生可是徐大人直系属下?”.
“非也”
“可是亲友故知?”
“非也”
“可是同门师徒?”
“非也”
“那可有皇上圣旨?严大人书信?”
“也没有。”
门人笑道:“既如此,恕不能接待了。”
“这是何故啊”吴情不明白。
门人摆摆手道:“有些事不可明说,先生请自己悟吧。大人有命,先生请吧。”
吴情只能退下,其中的道理此时的他自然不能明白。原来皇上最怕重臣结党,严嵩也怕徐阶结党对抗自己,所以对他防范的很严。徐阶明哲保身,为了不给皇上和严嵩机会对付自己,立下了规矩——非直系下属、亲友故知、同门师徒不见。当然,有圣旨和严嵩派的人一定要见的。
此刻的吴情,决定执行戚继光的第二计划。
不能见到严嵩和徐阶,这一点早在戚继光的意料之中。为什么要找神偷吴道人下山,其实就是为了他的第二计划,就是偷偷把戚继光的奏折塞入两位首辅大臣给皇上的提案之中!
吴情在徐府附近找了个店家住下,夜深之时,便悄悄潜入徐府。徐阶正在准备奏折,乘着他去小解的时候,吴情施展敏身术,跳入房中把戚继光的折子塞入了徐阶准备好的奏折之中,赶在徐阶回来之前纵身离去。
出了徐府,吴情又折向了严府。戚继光特别准备了两份折子,以防万一。徐阶那里放了一份,严嵩那里还要放一份。
严嵩父子多年把持朝政,祸乱朝纲,收受贿赂,卖爵鬻官。做了不少坏事亏心事,这样的人自然会担心遭到报应,故守卫也安排了不少。不过这种级别的防卫对于吴情这种世外高人来说,形同虚设。虽说费了一番周折,吴情也摸到了严嵩书房之上。
严嵩此时正在查看奏章,把不和己意的统统扔掉,多少事关重大的问题就这样被疏忽了。毫无疑问,戚继光之前提交的奏折也被这么处理掉了。
想到白天的遭遇,吴情心中又起了一股火。忽见一人进了书房,从两人对白来看,此人正是严嵩的儿子严世蕃。
“父亲,有个大事要禀报您。”
“哦?何事啊?”严嵩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他这个儿子向来随便惯了,很多事情喜欢自作主张。能主动跟自己说的,一定是大事。
严世藩道:“我听手下的人禀报,那个张居正,在山东出现了。”
“哦?这个张居正,藏了三年,终于又露头了。”
“父亲,您看,他这番出现,是不是有要回京的意思啊?”
“山东府离京城甚近,他三年不露面,一露面就在山东,就算是不回京,也一定有所图谋。”
严世藩急道:“那如果他回朝,跟徐阶联手,就不好对付了。”
“虽然他从来没有表明阵营,但他与徐阶有师徒之情,早晚会站在他那一边。”
“这个张居正,太过于精明。如果不为我们所用,将来可能会有后患。”
“既然他还没回到京城,不如……”说罢,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儿子也有此意,但是直接动手,恐怕会惹人非议。”
“你有什么好主意?”听到“也有此意”,严嵩就知道严世藩已经有了打算。
“父亲您给张居正写封信,用词谦虚些,邀请他回朝为皇上效力。”
“然后再派杀手杀掉他,一方面洗脱我们的嫌疑,一方面嫁祸给徐阶!”严嵩微笑道,要说最了解严世藩的人,还是要属当爹的严嵩。
“知子莫若父,这一石两鸟之计,父亲觉得如何。”
严嵩摇了摇头:“这些年,你做什么事,都是自作主张,与我无关的。”
这话听起来是反对,实际上是默认允许严世藩自己处理的。
严世藩点头道:“那儿子明白了。天色渐晚,父亲早点休息吧。”
严嵩答应一声,忽然又道:“山西府的礼,你又收下了?”
严世藩笑道:“儿子也是为了朝野和谐,为了山西百姓的福祉啊。”
“你啊,就不知收敛,早晚必受其害。”严嵩无奈道。
严世藩又是赖笑道:“咱们父子齐心,其利断金啊。全天下,有谁能奈我们父子何?”
严嵩摇了摇头,继续看奏折了。
严世藩退出书房,吴情心中大惊。这张居正是何许人他不知道,但陷害徐阶的事情他不能不管。经过日里夜里所见所闻,严嵩必是个奸邪之徒,那么他要陷害的徐阶一定是个好官。吴情下定决心,等把手中戚继光的奏折放好之后,一定要再入徐府,通知徐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