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情扶起了杨名,帮他整理整理衣服,又帮他擦了擦眼泪。仔细端详了下,这孩子算不得英俊,但生得白净,圆脑袋大眼睛,一看便是个天资聪颖之才。又见他小小年纪处事老练,知书达理,心生爱护之情。不觉间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话一开口,吴情方觉不对。杨名尚是年幼,怎么会有所打算呢。果不其然,杨名道:“我现在父母双亡,又在朝廷锦衣卫通缉之列,故不能投奔亲友。既然母亲让我跟随吴大叔,吴大叔久经江湖,自然一切听从大叔安排。”
吴情点了点头:“张居正张大人曾说,一切听从你娘的安排。如若杨夫人没有计划,可以去辽东投奔李成梁将军。”
“张居正、李成梁,唔,各是朝廷和江湖上很有名望的人物。既然张大人已有安排,吴大叔就带我去找李将军吧。”
吴情想了想:“从这里北上,我们不能穿过京城,只能绕路。要么从这里走正北走西山,要么向正东走南苑。你觉得呢?”
杨名指了指北方:“人道西山好风光。昔日爹爹曾经带我爬过西山,我们就从西山走吧。”
吴情点了点头:“行走山路,正是我所长。咱们一边走,我一边传你一些轻功的诀窍。”
杨名心中虽是依然悲痛万分,却也知道此时应忘却悲痛,先逃过追捕,再勤练武功,方能为父母报仇雪恨。他边走边听吴情传授轻功口诀,神偷吴道人的绝学神行迷踪步,分为神行步和迷踪步两种。神行步长于长途跋涉,迷踪步长于对战时的辗转腾挪。此时两人在山路奔驰,吴情念着神行步的口诀,杨名过耳不忘,对于如何提气用力施展步法很快上手。顿时步履如飞,快过往日的疾驰却丝毫不感到疲惫。
杨名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武功的奇效,眼界大开,加之牢记口诀,施展得当,心中隐隐有些得意。少年郎见到新奇事物往往容易沉迷,顿时心中的苦楚消失了许多。
吴情本想教育他不要志得意满,但念他新丧考妣,能有个快乐事实属不易,就暂不打破他的欣喜。心中一动,稍运内力,顿时走在了杨名的前头:“你从未修习过武功,也就没有修习过内功。待内力充盈之后,籍内功推动步法,这神行步才算是刚刚入门。余下的,还需勤加练习才能更进一步。”
杨名兴奋道:“既然如此,那还请吴大叔教我修习内功。”
吴情继续向前飞奔:“你先大声背诵三遍神行步的口诀,到了前面的山头上,我再传授你内功心法。”
杨名没有没有内功支撑,气力早已慢慢消耗,再加上奔跑中还需大声背诵口诀,顿时浑身无力,步法渐渐紊乱。即便如此,他仍咬牙跟随在吴情身后,一丝不敢松懈。
到了西山的一处山头之上,吴情担心杨名初次学习神行步,若使用太久会对他年幼的身体不利,便停下招呼他过来休息。杨名跟上来时,已经是气喘吁吁,摇摇晃晃地似乎要晕倒。
吴情忙道:“不要倒下,跟着我盘腿打坐。”
杨名听令,依照吴情的姿势盘腿而坐。刚坐下之时,两腿即刻发麻。不过他一咬牙,仍是摆好了姿势,同时侧耳倾听吴情说什么。
吴情轻声道:“气沉丹田手心开,呼吸吐纳心自在。”
杨名也跟着学:“气沉丹田手心开,呼吸吐纳心自在。”
接着,吴情又把剩余部分一句一句念给杨名听。杨名一一重复一遍,心中早已默默记牢。待吴情全部念完后,杨名问道:“我照大叔说的做,没感到内力的存在啊。”
吴情笑道:“这内功心法与神行步的口诀不同,神行步的口诀记牢后,步法应用可以立竿见影。而内功的修习则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这可不是一日之功。武林中有很多前辈,虽然上了年纪体质虚弱,但内功修为极其身后,再加上临敌对战经验丰富,故而才能在武学上占了上风。古人有云,活到老,学到老。武学也是一样,尤其是内功的修炼,一日也不可荒废。”
这一番道理听在耳里记在心中。杨名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吴情一跃而起,指着遍山的红叶道:“我们休息下。都说春日的花,夏日的水,秋日的叶,冬日的城是一年四季中京城最美的景色。此刻正值秋末初冬,从这山上眺望京城,还是有些凄美的。”
吴情年纪不大,尚不能理解这种凄凉的美意。面对着衰败的景象,不由得那这个跟昔日父亲带他欣赏西山美景的情况相比,心中一阵悲痛。同时又想到此去辽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这里了。自己少时在京城居住,长大了父亲获罪便搬回了老家,从未去过其他地方。前方路漫漫,虽说有吴情吴大叔庇护,但总归是初次相识,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至于母亲跟他提起的,是“盛世京华”,走一条高官仕途之路,还是“平安乐土”,过逍遥自由的日子,此刻他还理解不了。
吴情看着呆呆望着远方的杨名,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便道:“来,我们再打坐运转一下内力,然后比赛下山。”
杨名从思绪中回复过来,也学着吴情的姿势打坐运气。一刻钟后,杨名突然停了下来。吴情问道:“你为何停了下来?”
杨名挠了挠脑袋问道:“吴大叔,我看你的运气动作跟刚才教我的不一样,这是不是更高深的内功心法啊?”
吴情诧异道:“不可能啊,教你的和刚才使用的都是我们一门的基础内功心法,你会不会记错了。”
杨名道:“我演示给大叔看。”说罢,按照吴情教给他的心法演练了一番。吴情点头称赞道:“没错,你记得很牢。”
杨名道:“既是如此,那大叔刚才做的不是这样的。”
吴情笑道:“我练习这套心法已经二十余年,怎会还不如你。”
杨名年少气盛,并不服气:“那吴大叔也演练一番啊。”
吴情摇头苦笑,这个孩子真是倔强,自己本门的基础心法怎么会练错。但还是耐着性子,为他演练一番。行至一半,杨名忽然拍手笑道:“是啦,就是这里,大叔你再重试一次,仔细看看。”
吴情笑道:“怎会。”说罢重复了一遍,细细品味,忽然大吃一惊!
自己二十余年苦练的本门内功心法,自己竟然真的练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