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星般耀眼的城市灯光与夜空浑然相契,以落地玻璃为框架,构成一幅墨色浓郁其间星钻闪烁的插画,陆生与林介两个人的身影投射在玻璃上,仿佛坐在星星点点的夜空里长谈。
“您约我单独见面就是要说这个吗?”
林介低垂下去的眼睫在脸颊上打出了弯月似的阴影,陆生透过玻璃反射看到他放在圆桌下面的手正用力握着,白皙的皮肤里突出的青色血管异常可见。
对搞僵气氛陆生后悔莫及,无奈的是,他追寻阿藻的目的在林介眼中无疑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关心,确实,在别人眼里就是这样的,单纯的目的只是在陆生看来而已。
并且对处理这种复杂的关系陆生非但不擅长,恐怕是他毕生以来第一次。
“林介——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对方因这句话突然抬起头的反应陆生更加无奈的咬了咬后牙。
(简直越解释越乱了——)
“对不起!”
“......”陆生吐出一口气,“......呃,你先说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说出“对不起”,陆生最终无奈的摆摆手,此时他也恨透了乔御,为什么这个人与周围的关系如此复杂,他就像在给乔御收拾烂摊子。
他重新看向林介,希望对方能开启一个新的话题。
“对不起。”林介站起身来,“是我太不懂事了,给您造成困扰,再次向您赔罪——”
他躬身一鞠,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陆生一跳,
(这也太过谨慎了吧,乔御究竟多么恶劣的人啊——)
陆生心里抹了一把汗,这样下去根本无法正常对话,而且越来越偏离预先见面的目的,于是陆生决定破釜沉舟。
“林介,现在起你把我当做另一个人,来说说乔御怎么样?”
“——啊?”
林介瞠目结舌的表情中更像在说“您疯了吧?”
“这就是我约你单独见面的理由。”陆生笃定的说道。
“那个......”
“没关系,你就直接说好了。”
“——是。”林介的脸也越来越来红,“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从基本情况开始,之后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或者我会提一些问题你做回答也可以。”
源源不断的疑问已从陆生的脑子里弹出来,同时也在考虑尽量避免提到阿藻。
经过大约两个多小时的谈话,陆生从林介口中得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乔御,并且让他咋舌,而当问到林介与乔御私下的关系时,林介的回答让他觉得胸口发堵。
——“毕竟对乔御先生来说,我只是个替代品。”
替代谁林介没有说,但陆生早已无意识的想到了阿藻的名字。
是啊——就算谈话完全不相关,还是不自觉的联系到那个人。
阿藻,究竟是何方神圣。
陆生暗自决定出院后就开始着手调查这个人,用乔御的身份应该不难。
林介在深夜近四点的时候离开了房间,尽管陆生很想挽留他,但套房内只有一张大床的实际情况让他不得不考虑一些敏感问题,更何况从谈话中他已得知乔御与林介之间早已有过某些“初次体验”了,这种情况下把林介留下的话陆生会加重罪恶感。
林介是开车来的,回到住处时会直接进地下停车场与公寓之间的电梯,所以他让陆生可以完全放心安全问题。
剩下的几个小时,陆生独自在这套奢华的中古风房间内思考,柔软至极的床和床头摆放的成人杂志确实让他想入非非,真正的陆生还是个二十九岁的单身男性,而且正常,无论他此时拥有谁的外表,在面对酒店介绍册提供的特殊需求那一栏,他已经有了拨电话过去的冲动,当然他明确的知道服务他的对象是女性。
最后这一念头被浴室的凉水浇灭了。
躺在床上的陆生此时根本睡不着,于是找出纸笔,他想对艾香与林介口中不同的乔御做一个整理,竟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他用括号内的描述来代表林介,而括号外的自然是艾香。
爸爸是个很体贴的人,尤其对我和阿藻君。
(乔御先生很严苛,别人犯错的话他会很不高兴,特别对下属。)
爸爸喜欢和阿藻一起吃饭,每周都会见面,见面都会准备礼物带去,非常重视呢。
(乔御先生经常会在自己的俱乐部独自喝酒到很晚。)
他不喜欢别人与他共享人或事,无一例外。
(乔御先生在经营与管理方面非常有才能,生意做的也相当棒,不过大概是拼命赚钱的缘故,他总是陷入静思状态,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爸爸的衣服都由我帮他去固定的店家拿,每周都会取一些回来,他不喜欢颜色花哨的服饰。
(也有单独找我喝酒并留下过夜的时候,但一定会说明我是替代品。)
爸爸也时常抽时间陪我吃饭,尽管他很忙,他会讲很多关于他和阿藻的事情给我听。
(他从来不和我说他与阿藻的事情,虽然我知道,而且也能看出乔御先生很重视阿藻君。)
爸爸是个完美的男人。
(他时常都很冷漠,但我喜欢他。)
潦潦草草写满一张纸,陆生在这种对比下发现了问题。
艾香的描述中充满主观、仰慕、迷恋,乔御完全是个宠爱养女与阿藻的体贴浪漫的男人。
而对林介,乔御是冷血总裁,而且在他说出那些话时,陆生感觉他仍旧在极力修饰用语,尤其涉及过夜的事,林介并没说假话,但他掩藏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是内容,也许正是因为他面对乔御才无法直言不讳,这一点为什么艾香竟能毫无顾忌的洒脱。
艾香说着乔御的时候完全没把“陆生是乔御”当回事,也就是说她可以全然忽略这个事实,就好像她早已习惯面前的人根本不是本人的情况,这不是很奇怪吗?
深思中,倦意也随之袭来,陆生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十分了,他准备睡上一会儿然后让服务生九点钟叫醒他,当然是为了赶在艾香到医院以前回去。
没想到的是——这种时候手机竟然响了。
来电的人让陆生睡意全失,甚至说被吓醒也不足为奇。
是阿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