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苍茫,风高气爽,如洗的碧色铺满头顶,遥遥与大地连成一片,极目远眺,不知所起,雄浑壮观。
时至黄昏,落日余晖,大地之上炊烟道道,天空火红而绚烂,人间的美景与天地的壮观交相辉映,构筑出一副锦绣江山。
齐国地处大陆最东,位列七国之一,此时南方清水城外百里,一处绝壁之上,一个黑衣青年手举残酒,正面对着这壮美景色,低声吟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一句终了,杯中酒一饮而尽,略显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
许是有几分醉意,青年略有消瘦的身体便靠在了青石上,长发随风嬉戏,偶尔调皮,便遮挡住青年视线,其下一双眼眸,流光溢彩,仿佛烈日下的溪流,闪闪发光,充满生机却又不能见底,嘴角擒着一丝笑意,极淡,却极洒脱。
一人独坐,却显得那么热闹。
刚才的诗句很好,最好的却是很符合现在的情况。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今天过后,他便有机会去问问了。
此时碧空之上,空无一物,青年却好像看到了无数仙人,在那里起舞、逍遥。
自酌自饮,自成天地,青石上一派悠然……
而与之相反的,是此时的青石下方:
这是一处峡谷,两侧不高但却陡峭,数百人聚集其中,鲜血绽放,生命消逝。
这是两伙人,一方人数略少,身处劣势,背靠岩壁,制式黄衣手握大刀,一招一式刚猛霸烈,进退之间刀光染血。
而另一方,人数众多,虽衣衫杂乱,武器也是乱七八糟,更谈不上配合,但在其领头之人带领下,一根狼牙棒左右扫荡,势如破竹,群贼激昂,不断从胸腔中迸发出嗜血的嘶吼,漫天的鲜血更艳。
黄衣虽然精锐,但一茬茬倒下。
“铁当家,你先走,我等替你断后”,身处劣势,但死战不退的黄衫终于认清现实,一个瘦小汉子从后方冲杀过来,对着站在最前方铁塔大汉喊道,此时四周都是敌人,却没有人在乎。
“还有机会吗?”被称为当家之人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也许,没有机会了,黄衫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围困,情势危急,数次突围也均被挡回,场间人喊马嘶,纷乱嘈杂,却为峡谷所挡,纵使一手策划的青年也听不真切。
一个普通峡谷,上百生命就这样逝去,一面倒的战事用不了太长时间,青年一壶酒刚刚喝完,黄衫便均成残尸。
形似土匪一方慢悠悠搜刮完战场,这才大摇大摆离开,嚣张行径看得黑衣青年连连摇头。
难道真当齐国军队是软柿子?
看着土匪离开峡谷,最后一杯,仰头喝下。
青年抬头看了一眼天边流云,喃喃自语:
“成了”
有些欣慰,有些迟疑,还有一点点说不清的惆怅。
一杯饮尽,青石上再无踪影,空留一只酒壶被夕阳映成红色。
……
下方峡谷,黑衣青年步履平稳,尸横遍野的血腥,却似锦簇花团,走在其中带着一丝悠闲,环顾四周,寻找将要改变自己一生之人。
‘砰!’
除了青年,只有几只乌鸦啄食的场中,突然传出一点响动。
西南角尸堆上,一只残缺的手探了出来,带着未凝固的血液,微微抽动。
静止之中一点动,于这满场的血腥下,竟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美感,仿是来自地狱的风景。
黑衣青年起了兴趣:“竟还有幸存者,当真好运气”
残手推开身上尸身,一个黄衫少年慢慢爬起来,一言不发,低头看着往日同伴都倒在血泊中,神情悲痛,目中泪水流转,最终却没有落下。
也许是现场惨状太甚,少年还是个少年,自站起竟一直没有抬头看看。
自然也就没发现一边饶有兴趣打量着他的黑衣青年。
呆站几息,少年就捂着胸口颠颠撞撞向外走去,一路低头,一路洒泪。
“黄天铁刀会不是任何人想杀就能杀的,凶手必须付出成倍代价。”
复仇的念头在胸中翻滚,擦一把眼泪,少年受伤虚弱的身体顿时有了几分精神。
而此时,一把铁剑便无声接近,自背后穿胸而过。
这一剑,自然是黑衣青年所出,看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神色平静。
少年还小,脸上稚气还未脱尽,便已陷入到这种厮杀,秋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可惜少年没再早一点经历这一切,否则,今天就有可能活下来,就如曾经的自己一样。
少年看着剑尖,无力转身,便只能看着那一滴滴鲜血落下,逐渐暗淡的眼眸里,血滴流光中,他好似看到了过往,童年的稚趣,练功的辛苦,心仪的女子…
然后…...
少年的人生不长,死的便很快,秋雨确定他没了气息,抽剑回身。
“就知道这些土匪靠不住。”嘟囔一句,转身走向战场中央。
一个黄衫大汉倒在那里,魁梧的身体被砍得不成人形,胸口凹陷,手中大刀被敲碎,只留一个刀柄依然被被紧紧握着,双目圆睁,好像怒视,又似留恋着什么…
不过这些与黑衣青年无关,他只是个杀手,他需要的只是铁刀会大当家的人头。
铁剑一划一挑,大汉头颅飞起,落下,黑衣青年拎起黑布袋,迎着夕阳,带着一丝悠闲,远去。
一阵风起,吹淡了谷中的血腥味,也从远处带来一句诗句:敢问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夕阳下,夜色慢慢降临。
前一会儿再峡谷出现的黑衣青年,此时晃荡着来到一片树林,落身无声,飘然而入。
在树林深处,一个锦衣少年焦急的来回渡步,脸上满是期待,却又有着几分恐惧,不断抬头四顾,像是在等什么人。
“你要的东西”
声音响起,一个布袋扔在少年脚下,少年闻声回头,没管身后突然出现人影,眼睛直勾勾盯着布袋,俯身打开,一颗狰狞头颅死不瞑目,少年一惊,后退两步,随后竟哈哈大笑,嘴里无意识念叨你终于死了、让你抢我家房子之类的。
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的东西呢?”
秋雨给了他几息高兴时间,随后冷漠声音响起,穿透自言自语,也惊醒癫狂中的锦衣少年。
满是疯狂的神色慢慢恢复平静,略带稚气的面容上一脸严肃,整理整理衣衫,向着站在阴影中的身影行了一礼,一句话没说,掏出一本书用力抛向那片阴影。
看着书本飞来,暗处的黑衣青年总是如溪水流动般的眼眸中,好似多了什么,伸手接过,只见书皮上三个大字——练气决。
随手翻看几页,黑衣青年收书入怀,抬头看向少年:“你可以走了,人头留下。”
锦衣少年闻声,张了张嘴,犹豫再三,却终是没敢说什么,转身离开。
静静等了一会儿,黑衣青年离开阴影,走到被扔在地上人头前弯腰伸手一探,手中多了一颗珠子,拇指大小,混沌无光,手指微微用力,却发现坚固异常。
黑衣青年看看珠子,再看看地上的人头,思考一下,收起珠子转身离去。
珠子,一直藏在人头嘴里,却在刚刚才发现。
黑衣青年是个杀手,或者说是以杀人为生,他没有组织,武功也不是很好,但他杀了很多人,包括刚刚黄天铁刀会首领,不过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杀手,杀人只是他谋生的方式,不代表所有,他认为自己是个孤儿,一个无家的浪子。
他从来只有一个身份——秋雨。
秋雨是个弃婴,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被捡到,没过几年又变成孤儿,养父母去世那几年,秋雨还是个扫地恐伤蝼蚁命的人,和妹妹相依为命,养父母的善良使得秋雨一直想成为一个善良的人,不过后来妹妹也被人抢走了,秋雨就成了一个以杀人为生的人。
杀人,攒钱,找妹妹,便是身为孤儿的秋雨十几年来全部生活,直到前几天,那一日,他终于查到了一点消息。
......
“抓走妹妹的家伙竟会飞?”
一张白纸上寥寥几个字,费尽千辛万苦,秋雨终于找到了线索,但希望却是遥不可及。
纸张成团捏在手中,片刻成了纸屑,然后便有了今天峡谷中的杀戮。
拿到书的秋雨没有任何停留,只是趁着夜色匆匆赶路,铁刀会首领不好杀,黑风贼那伙强盗也不是好骗的。
“竟然是个假情报”秋雨有些想不明白。
传闻铁刀会这次全体出动是为了护送一件宝物,也是因此,秋雨才能鼓动黑风贼在此地设伏,这才有了这场厮杀。
现在人被杀光,宝物却不见踪影,作为这场厮杀的策划者,秋雨不仅仅是铁刀会的死敌,更重要的是,他还得罪了黑风贼。
杀身之祸,就在眼前。
......
“你们几个堵住那里,别让他跑了”
“你们两个去前面看着,敢骗我黑风寨,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个瘦小的汉子声音尖利,呼喝着手下人,这是一处山口,黑风贼人手一火把,火光绵延,宛如一条火龙。
“二当家,你说咱们能抓到那小子吗?”底下喽喽对这样的阵仗信心不大,目标行走黑暗,这样明晃晃的能抓到人吗?
“哼,一个末流杀手而已,只要把他堵住,在清水城附近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匕首在指尖盘旋,语气森然。
清水城地势平缓,却是处在一个山岭之中,这处谷口便是出口之一。
出口当然还有几处,但想必也是如此。
......
“闪开,边关告急,野人入境……闪开…边关告急...”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头插红羽满身尘土的甲士高喊着疾驰而来,对谷口的群贼视而不见,声音嘶哑尽显疲惫。
这是……红翎急使?
“让开”领头之人一声断喝,群贼四散,二当家看着一骑而来,脸色难看之极,“野人又打过来了?”
野人,这是边境之外的敌人,更多人称之为异族,两方交战,不死不休!
作为土匪,国家安危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但打过来的是野人,莽荒岭外的野人,这就另当别论了。
覆巢之下还会有好蛋吗?
骑士红羽蒙尘黯淡,落在众人眼中却血腥异常。
很少有人会拿野人入境开玩笑,盔甲后的秋雨自然也是十分慌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