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姓老者的家其实在孟津的最东边,跟平乐紧挨着。他早年间在外闯荡,周边几个省都跑过,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认识一些,曾经也是有名号的人。后来年纪大了,就揣着攒下的银钱回了老家,置了地,起了房,不怎么出去了。现在没事就逗逗孙子,养养鸡,过的也挺是惬意的。
早年间他在山西那边待过,认识有几个当地的人,仗着自己有些功夫,敢打敢拼,在那些人里面是很有些威望的。虽说他在家颐养天年,不过几人间还是时有通信,前一段时间,那些人中的一个给他来了封信,说着那边有个大财主,不知怎么地发现了一个大墓,已经找了些人,准备把它挖开,不过挖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东西,问他有没有兴趣过去看看。
杨老者在家平常是不出门的,不过平乐那一片地下墓葬很多,经常有人挖出来地下墓葬的东西,那些庄稼汉们不知道价值,就有几个拿着东西来找他这个能人。杨老者好面子,觉得自己在外多年,要是推辞说不懂,害怕让人看不起来,就硬着头皮接了几件东西。
他也没有什么好门路,就带着东西往洛阳城里随便来卖卖试试,不成想,东西卖的还挺快,赚的钱也多,足足是他买东西的十倍。
这下子,可是里子面子全有了,杨老者回去可劲吹嘘了一下自己的本事,弄得他那一片的人都快把他当成神仙下凡了。再后来拿过来的东西,他都直接先拿钱买下了,攒的多了,就拿出来卖一卖,赚的是有多有少,反正从来没有赔过。
一来二去的,他就跟洛阳城里的一些个买卖古董的熟悉了,看他人还仗义,就曾有人跟他说双方拿钱,开个古董铺子,然后赚些大钱。为了让他相信这一行来钱快,还曾带他去过麒麟的‘瑞清斋’去看过,那也是他第一次听到麒麟的名头。
后来,店铺是没有开起来,不过,‘瑞清斋’跟王麒麟这两个名字,杨老者是深深的记下了。
去年的那个拍卖会,因为在这边从没有人搞过,所以在一些老百姓的心里,这是很有些新颖洋气的东西,值得他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一番的。杨老者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过依他的资格还是入不了杜天行法眼的。
杨老者其实也早有心跟麒麟搭上线,不过一来他不得其门而入,二来他也有些摸不著麒麟的脾气,害怕吃了闭门羹,落了面子,就一直没有真正行动过。
今天刚看见麒麟几人,他就觉得这些人个个不凡,都是有来头的,本不欲惹事。不过,听见天赐喊麒麟的那一声,他就觉得机会来了,特别是这次出来的事让他觉得有些为难,于是就让他的的三儿子过来问问。他的三儿子就是那个男孩的父亲,在家排行老三,名字就叫杨三儿,那个男孩名字是老者起的,叫做杨剑飞。
接到朋友的信后,杨老者就想着在家也没事,就带着三儿跟三个孙子出了门,想着带他们出去开开眼界。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根本就不是懂行的人,就一路磨蹭着走,这都两天了,才走出几十里路来。现在能跟麒麟一道,心里那是乐开了花,知道这次肯定是把面子保住了。
杨老者家离这边不远,人也有些名气,在这地方认识的人很多。在麒麟的授意下,几人花大钱租了一条大船,船上没有留用船员,反正杨老者的两个大孙子跟儿子,还有赵叔都是行船的行家,没有外人几人都觉得这样保险点。等到麒麟的马车也赶上了船,都收拾停当后,杨老者就让他的儿子带着孙子在外面划船,自己跟麒麟在船舱里面喝茶聊天。
柱子在船舱里待了一会,觉得没有意思,也走了出来,弄了根鱼竿学着钓鱼。
天赐跟杨剑飞没有地方可去,另外外面还是有些热,两人也不耐,干脆就在船舱里找了地方坐着,一边吃些零碎东西,一边听麒麟两人说话。
杨老者毕竟是在外面跑过的人,见多识广,加上麒麟的有意奉承和套话,就把曾经的一些见闻,各地的一些奇闻怪谈都讲了出来,余人听的稀奇,倒也不觉得寂寞。
船行着的时候过了一个弯,船舱里面就突然的暗了一下,麒麟抬头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了杨剑飞的一些异常。等到船又走了一会,麒麟就漫不经心的问了杨老者这个孩子有什么特别的。
杨老者笑道:“他是我最小的孙子,马上就要十岁了,聪明倒是怪聪明,不过在家性子野惯了,不喜欢上学堂。我也没有办法,干脆就不管他了,由着他野去吧,这次他跟他两个哥哥都是非要跟着出来玩的。”
杨剑飞听见谈到了自己,就抬头看了看麒麟,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坐船确实是快一些,没走多久就到了一个镇上,老者让外面人停了船,对麒麟道:“我们不用赶那么急,明天肯定是能到的,今晚好好歇息一下,养足精神。现在外面岸上有个客栈,麒麟善人是到外面歇息还是在船上歇息?”
麒麟出来跟赵叔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上岸的好,杨老者听了就说他们在船里休息。
麒麟看看时间还早,就邀请他们一起上去吃东西,杨老者笑呵呵的答应了,众人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吃喝了起来。
当天晚上,杨剑飞不想回船上去睡,想跟着天赐。天赐虽说认字不多,不过他聪明异常,听麒麟跟他讲过西游记的故事,里面的情节记得很清楚,一路上已经给杨剑飞讲了很多,杨剑飞是急着想听下面的。
当夜无话,第二天众人起个大早,趁着凉爽,早早的开始赶路,终于在快中午的时候停住了船,杨姓老者对麒麟说道:“麒麟善人,从这里就要走路了,我们直往北去,快的话今天晚点就能到地方。”
麒麟跳下船来,随意的伸了个懒腰,往四周看了看。这边的地里种的东西跟洛阳的差不多,不过玉米杆子没有洛阳的高。
麒麟几人商量了一下,最后邀请杨姓老者跟杨剑飞同坐到了麒麟的车上。
杨老者跟三儿说了详细的地址,仔细叮嘱了一番,将身上的钱拿出来一些,又将船妥善安置了地方,就上车跟麒麟他们走了。
一路上又是热的受不了,加上早上起来的太早,吃过中午饭,几人就一个个的昏昏欲睡起来。
车子在满是土粉的路上跑的也不快,赶车的柱子也不管了,一边耷拉着头,一边模模糊糊的拉着绳子,只要不走偏就行,几人就这样迷迷瞪瞪的,终于是在开始掌灯时分到了杨老者所说的地方,麒麟下车问了几个人,确定就是六叔交代的地方。
接下来,麒麟的意思是这么晚了,几人在别的地方住一夜,第二天再去找人,杨老者可能是还有别的事,看麒麟不愿意去,就带着杨剑飞先去找他的熟人了。
麒麟几个随意找了一个小客栈,安顿好马车,进屋还没有洗漱完,外面就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店主在外面,后面还跟着两个敞着胸,穿个大裤衩的汉子。
那两个汉子看见麒麟,就抱拳道:“我们两个是韩老爷的家人,韩老爷听说王老板到了,就差我们哥俩来请几位到迎月楼吃酒。”
麒麟听完有些惊异,不过想了想,倒也并没有推辞,总是要见面的,人家都来请了,不去倒是不好看了。
几人穿好衣服,跟着那两人出了门,刚走到街上,顺着那两人的手势,远远就看到了一个高两层的酒楼。
走的近了些,看了看周边摆放的东西,感觉着隐隐而来的清爽,麒麟笑道:“这地方居然有江南水乡的味道啊!”
大门口,一个汉子迎上来道:“快请,快请,王老板可是贵客,我家主人说王老板不来,他就不开席的。”麒麟忙抱拳客气了一番,末了问清那汉子姓于,是韩府管家一类的人。
到了楼上雅间,主席上是三个不认识的人,还有杨老者跟他的小孙子杨剑飞。
看见麒麟几个,主位上那个就站起来道:“王老弟,你到了这里,怎么不来找我,还要去住店,要不是这位杨老哥跟我说了,我还不知道你来了呢?”
麒麟笑笑拱手道:“想着这一身的汗腥气,不欲去打扰韩大哥,没想到韩大哥脸面太广,居然能这么快就知道我来了。”
姓韩的地主笑了笑,没有再接麒麟的话,指着左手边一位看着五十岁左右的人说道:“这位就是我本家叔叔了,就是他写的信找的你六叔,你们应该多亲近亲近。”
麒麟同样上前见了礼,不过这会不是说话的时候,就只是简单问候了几句。接着,姓韩的又介绍了右边的人,乃是他的结拜弟兄,姓封,麒麟亦上去见了礼。几人寒暄了一番,就同时入座,坐了下来。
姓韩的拍拍手,对着门口进来的一个人说道:“干啥呢,还不快点上菜,没看见贵客已经到了!”
那人赶紧窜了出去,不大工夫,一大桌的好酒好菜就送了上来。菜刚摆满桌子,紧跟着外面有人敲了一声梆子,麒麟侧头看去,见是三个女的,抱着乐器,一步三摇走了进来,坐在众人旁边。有的放下东西,拿起酒壶倒酒,有的就调试了一下乐器,张口开始唱了起来。
姓韩的对麒麟笑道:“王老弟,你看我这迎月楼怎么样,能不能比上你洛阳的几个大酒楼啊?”
麒麟笑道:“这地方布置应该花费不菲,看去颇有意境。特别是在咱这少水之地,能看到这样的景致,着实是不错。”
姓韩的听了非常高兴,开始频频举杯对着麒麟敬酒。
天赐有些发晕,可能是热着了,这会吃了几口就推说吃好了,给杨剑飞使了一个眼神,两人偷偷的溜到外面去了。
麒麟连干了几打杯,觉得酒气有些上涌,就讶道:“这是什么酒,好厉害!”
姓韩的笑道:“这个是我们当地用古法酿的酒,名字不好听,叫驴倒酒。不过这酒劲大,浓烈,还不辣,做起来也很麻烦。不是贵客上门,我们一般是不上这酒的。”
麒麟点头道:“这名字虽说起的俗了点,可是也更加的形象了,更能让人记住。哈哈,好,好酒!”
姓韩的喜道:“王老弟也是懂酒之人啊,我就不喜欢那些个什么这酒那酒的,还是这个驴倒更够味些,叫起来也好听上口。”
这时候,外面又走进了不少人,过来跟姓韩的见了礼后,就走到旁边空着的桌子上面坐下吃喝了起来,看样子应该都是为他办事的人。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还跟杨老者交换了好几个眼神。
酒至半酣,几人正在说着平生得意的事,麒麟突然听见后面的乐声有些变了,就不动声色的扭头了一眼,却看见唱歌的那女孩脸上都是泪,仍在木然的哼唱着。
在座的也有懂音律的,听见声音不对,又看见那女的在哭,就怒冲冲的站了起来,准备朝这边过来。
麒麟离得近些,就赶紧先站了起来,看着那女的说道:“这个美人怎么看上去愈发好看了,哈哈……。”说着端着酒杯就走了过去。
过来那人看见麒麟的样子,就停了下来,看向了姓韩的。姓韩的对他努努嘴,示意他站在一边,先不要上前去。
卖唱女应该是看见了那汉子要来打她,又看见了麒麟的动作,知道麒麟这杯酒是为她解围的。就站起来对着麒麟福了一福,也没有用手去接杯子,直接就着麒麟的手把酒喝了,
旁边看着的众人都开始跳脚吆喝,齐齐喝彩。麒麟将杯子放好,朝着四周坐了一个团团揖,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哈哈笑着,有些摇晃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后看着姓韩的笑道:“想不到这个小地方,还是有美女的吗。”
姓韩的笑道:“难得啊,难得有人入了麒麟老弟你的法眼啊,哈哈。”
经过这一打岔,房间里气氛融洽了一些,其他人也都放开了吃喝,时不时还过来给麒麟敬酒。就这样一直吃了快两个时辰,麒麟才晕晕乎乎的趴在了桌子上。
吃了几碗酸汤,麒麟勉强能坐了起来,姓韩的对着他看了一会,就大声笑道:“今天且到这里,等到挖出东西了,再请众兄弟们同乐。”其他人发一声喊,慢慢都出去了。
柱子跟赵叔一边一个扶起了麒麟,姓韩的却拦着不让走,说是一定要住到他那去。在姓韩的极力邀请下,麒麟让赵叔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自己跟柱子两个跟在姓韩的后面往他那庄园去了。
姓韩的这个院子极大,前后比李丰山在洛阳南门的那个还大的多,而且更宽,光看宽度,估计就能造出三进的院子来。麒麟仍然是选了西侧院,这侧院很大,简直可称上是院中院了。最后,赵叔跟天赐住了一间屋,麒麟跟柱子一人住了一间屋。
麒麟一人在屋里,随意的走了一圈,在四周的旮旯看了看,然后就和衣躺了下来。刚躺下,麒麟就皱起了眉头,不旋踵就听见有人在敲门。麒麟慢慢站了起来,过去打开了门,外面是那个卖唱女的,这会换了一身绿色的清凉衣服,正定定的看着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