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忿恨,脸上自然有所表露,道:“朕当初确实说过,只要那厮找到藏宝图,便将康妮送还于他,但他也向朕保证过花都郎君三个月内不会妄动干戈,如今,图的事情虽可放过,花都郎君的事,却是他失信在先,朕不杀他已属格外开恩,倘若再谈其它,朕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兀朮听他口气越说越硬,始初一愣,随即忖道:“这家伙为了那女子,居然胆敢跟我动气了,看来,红颜祸水果然不假。”
当下脸色一沉,冷冷道:“花都郎君之所以提前动手,个中缘由,皇上应该再清楚不过,只是,此事既已发生,本帅也不想追究,但康妮的事,皇上同意也罢,不同意也好,本帅自有定论,由不得谁肆意胡来。”
说罢“哼”了一声,扬长离去。
完颜亶呆呆望着他的背影,顿时如坠冰窟。
这些年来,兀朮虽然有些跋扈,却从未逾越君臣之礼,见了完颜亶,也一直以“臣”自称,但方才那段话,他却一连用了两个“本帅”取代“为臣”,虽只两字之差,个中玄机,却不能不让完颜亶心惊胆寒。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但若要他放弃,又如何能够甘心?
完颜亶心烦气躁,也不要人伺候,大踏步走了出去,不知不觉竟然来到皇宫后院。
北方花木本就不多,黄龙府是女真人的临时京都,还没来得及大搞建设,虽是皇宫后院,可供观赏的地方确也不多。
完颜亶心情不好,一路脚步匆匆,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只苦了那些后宫内侍一溜小跑跟在后面,一个个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喘。
刚到一处凉亭前,一个宫女手捧果盘匆匆过来,由于路上花影遮了视线,一不小心撞在完颜亶身上,那宫女吓得花容失色,一下跪伏在地。
完颜亶想都未想,喝道:“如此冒冒失失成何体统?拉下去砍了。”
众人闻言一惊,提醒道:“皇上,这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娜拉氏。”
宫里宫外谁都知道,皇后祖父乃是三朝元老,至今手握京畿重兵,娜拉氏是皇后从娘家带过来的丫环,与皇后情同手足,如此便被杀了,皇后不将整个皇宫翻过来才怪。
完颜亶冷笑道:“皇后?皇后又怎样?朕说砍了便砍了,休了啰嗦。”
众人见完颜亶动了真怒,不敢再吱声,可怜那娜拉氏被内宫侍卫横着拖走,眨眼之间香消玉殒。
完颜亶怒气未消走到凉亭上,发现皇后正与一群宫妃在那边赏花,也许听到了什么消息,正匆匆忙忙赶向这里。
看到皇后,完颜亶顿时清醒过来。
想到皇后接下来可能会拉着他不依不饶地哭闹,完颜亶心里一怵,对左右道:“皇后来找,就说朕去韩先生府上了。”
去韩先生府上,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真的说出口来,他才想起,自己真该过去看看了,这段日子以来,他沉溺于后宫酒池肉林,竟连康妮也忘了。
想到兀朮离去时从未有过的强硬言行,完颜亶知道,康妮注定不会属于他了,这一面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既然是最后一面,见与不见,有何区别?何况,人家心里一直另有他人,见了又有什么意义?”完颜亶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阴暗不定,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呆呆立了片刻,突又想道:“不行,无论如何,朕也要问她一问,在她心中,朕真的那么讨厌么?朕要让她明白,只要她同意,完颜亶情愿用这窝囊帝位换取她的真心!”
如此一想,拔腿又走,这一次,却是恨不得一步跨到韩先生府上。
此时,韩府康妮住处,一名大夫在韩先生夫人陈氏陪同下正在替康妮把脉。
少许,大夫起身道:“恭喜夫人,这位少奶奶身子并无大碍,却是怀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了。”
“身孕?”陈氏吃了一惊,心里道:“康姑娘还是没出阁的大姑娘,哪里来的身孕?”回头看了康妮一眼,却见她眉头轻轻一扬,一副既惊讶又欣喜的表情,那话便没说出来。
大夫瞥了陈氏一眼,见她一脸讶然的样子,微有不悦道:“你们做长辈的也忒过粗心,已是过来人了,怎么连害喜和风寒积食都分不清?看来,老夫带来的药是没有用了,也罢,待我重新开个方子,呆会叫人去我药馆上抓吧。”
陈氏只好陪着笑脸,连声道:“是,是,呆会我叫丫环随着大夫一块去好了。”
大夫走到桌前,从随身药箱中掏出纸笔,刚想要写,突然想起什么,对躺有床上的康妮道:“我看你这婆婆行事有些粗心,有些话还是当面与你说了罢。”
轻轻咳了两声,道:“女人怀孕可是一件大事,一点马虎不得的,尤其前三月最是关键,这期间不能干重活,早晚天凉也不宜随处乱走,当然,夫妻间的那种事也要尽量避免,你最近常感腹痛,吃啥吐啥,虽说这些症状多是害喜所至,但与你前段时间过于劳累、心情不畅也不无关系,因此,还望日后多加注意。”
康妮本身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不要说怀孕,就连唯一那次男女之欢也是在糊里糊涂中渡过的,听到大夫一番叮嘱,不觉羞得满脸通红,头也抬不起来。
大夫也不管她,将笔尖在嘴唇上润了润,迅速写了一道药方,道:“我这有个方子,既可安胎宁神,还能消积止吐,按这方子每天一剂,连服三天,少夫人的喜症定会有所改善。”说罢,收拾好药箱,起身告辞。
送走大夫后,陈氏扶着康妮坐了起来,笑着道:“怪不得姑娘连当今天子许下的妃位也没放在眼里,原来早与心上人珠胎暗结、定了终身。”
康妮的脸上更红,嗫嚅道:“其实,我……我也……”
她本来想说“其实我也没想到,只就那么一次,怎么可能怀上了呢”。
可这种话儿,她又如何说得出口?只好“我”了半天,瞥得脖子也红了。
陈氏知道她害羞,笑着道:“好了,我又不是在怪你,不过,待那小子回来,你可得让老身瞧瞧,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居然连仙子般的康妮姑娘也要对他如此痴心。”
康妮道:“这个当然,夫人待小女子如同亲生,他如不来见你,我还不会答应。”
见康妮说得认真,陈氏笑了笑,道:“好,咱俩那就这么定了。”说着伸出手来,两人轻轻击了一掌。
康妮面带幸福,心里道:“宗达哥哥,你在哪里?你知道么,我们已有小宝宝了……”
与此同时,关在兀朮后院的完颜宗达被一桶冷水刺激得“啊”的一声,清醒过来。
睁眼一看,自己手上脚上均被铁链锁着,湿漉漉地躺在一间窄小房间中,一名家将装扮的人浑身是血,手中提着一只空桶站在他面前。
完颜宗达吃了一惊,刚想爬起,脚下一软,竟又跌倒在地。
那家将将桶一扔,上前扶起他,道:“七爷勿要性急,待我为你去了锁链再走不迟。”说着,奔出门去,不到一会,拿着一串钥匙跑了屋来。
完颜宗达四下看了看,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家将一面手忙脚乱替他开锁一面道:“这里是元帅府的后院柴房,七爷被人下了药,关在这儿已有一会了。”
“柴房?”完颜宗达甩了甩,只觉头痛如裂,一时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