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雪自甬道里出来,神色复杂的看了岚枫一眼,岚枫会了白如雪的意,并没有开口问什么。这已经是他们多年的默契。只是淡淡道,“刚才来了几波人,被我打发了。”
白如雪相信岚枫的分寸,也没多问。“我们回吧。”
二人回至房中,刘老庄主一眼就看出了气氛有些不对,捻了捻雪白胡子,“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白如雪沉吟片刻,“阿枫,我要请你帮我个忙。”
岚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狗屁,还说什么帮不帮的。”
白如雪道,“如果我料的不错,冬儿应该是被拜剑山人控制了起来,可能不久就会对这折寒宫再次下手。我和你姐不在你身边,我怕你给自己添什么乱子。所以我想让你带着折寒宫弟子先避上一避。”
岚枫觉得鼻子微酸,白如雪一向都格外的照顾自己。岚枫自知自己性情孤僻,并不受人喜欢,但是从认识白如雪开始,他便处处对自己格外忍让。陪自己闹,陪自己疯。所以自己的性情才有了这么大的改观。“大男人哪那么婆婆妈妈,我依了你便是。”
“刘老庄主,如雪还想麻烦你一件事。“
“先生但说无妨,老朽依命便是。“
“我想请你与岚枫一同保折寒宫周全。刘老庄主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有你在岚枫身边最好不过。”
“先生如此抬爱,老朽定当从命。”
只听岚枫淡淡道,“有这么个眼睛比那天香楼的一群老狐狸还贼的老老狐狸在身边。”岚枫狡黠一笑,“何愁发财无门啊。”
刘老庄主讪讪一笑。
“既然这里的事都结束了,那如雪也该告辞了。”
“那么快?”
“嗯,有些事还是抓紧的好。”白如雪一掌震裂自己平日里的古琴,琴弦崩断发出一阵铮鸣。白如雪将古琴掰开,只见一把雪白精致的长剑展现在众人面前。
白如雪拔剑而出,“嗡~”悦耳的声音回荡,似天籁,如仙音。声音不绝如缕。剑身三尺一寸,却薄如蝉翼,冷若冰霜。
相传此剑,曾在白如雪手上斩断天下奇兵宝刃几百余把。
清音至,百兵绝。
斩剑留人命,亡魂非无名。杀仁本一身,何置身与名。清音神话由此而来。
“清音剑!”刘老庄主失声道。
“此剑再出之时,便是我白如雪现世之日。”只听室内绕梁余音戛然而止。白如雪已是收起清音剑跃出门外。唯见一个东西飞到岚枫面前。
“收着!”声音还在,而人却早已在夜色中无影无踪。
岚枫陡然出手将白如雪掷来的东西握在手里。摊开手掌一看,岚枫意味深长道,“这混小子。”
“黑罗玉令?”刘老庄主显得有些激动,伸手过去,“能给我看看么?”刘老庄主接过黑罗玉令仔细的摩挲起来。
“百闻不如一见啊。”刘老庄主将黑罗玉令反复观瞧,这黑罗玉令乃是妖精古域一棵据说是开天辟地时的扶桑树树干所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令牌通体黑色,正反面分别书曰,群雄乱斗,天下无双。为十年一度“群雄乱斗”魁首的信物。
持此物者,当号剑尊。
这乃是白如雪十四岁在万古山庄剑冢峰凌空一剑,断了三个当时三大豪客手中宝刃,当众登了那绝世一剑中境。使得群雄面面相觑,无一人再敢应战。
剑冢峰上,剑尊易位,少年名成。
看着这个似玉而温热,似铁又通透的东西,岚枫道,“你可知这个东西有和用处?”
“这东西还有用处?”
岚枫摆了摆手,“都说你是老江湖,这点规矩都不懂,见此物者如见剑尊。南府北门,天盟官府,都要行个方便。”
岚枫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回房,“这东西你留着玩吧,要搞丢了,你们天泉山庄卖十回也赔不起。”岚枫心道,如雪把这东西都留下了,看来折寒宫这天儿是真的要变啊。
刘老庄主看着岚枫离去的背影,连连点头称是。细声呢喃,“开天劈时的东西,摸一摸都增寿。”
端王府内。
一连几天的烈阳高照,却并未让端王府一处偏僻冷清的屋宅有一丝温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夫人正在屋外浇花,虽穿着一身泛旧的纱衣,脸上也未曾粉饰。但是依然风韵犹存,身材高挑,让人望之心动。
一旁的丫鬟觉着主子累了,伸手欲接过花洒。
“我自己来就好。这没你什么事儿,你去歇着吧。”美妇轻轻推过丫鬟的手道。
丫鬟不过豆蔻芳龄,正是爱玩的年纪,俏皮道,“那——翠儿就下去啦。”
“去吧,去吧,有事我叫你。”
丫鬟嘻嘻一笑,欠身下去了。
这时,一边一个年纪有些大了的嬷嬷笑道,“主子你就是人太好了,这么个丫鬟都被你惯坏了。”
美妇苦笑了笑,“在这偌大的王府里,能看见笑的这么单纯的人已经很难了。既然她还这么开心,就让她这样一直下去开心去吧。”
美妇又摆了摆手,“你也歇了吧,一把年纪站了半天也是为难你了。”
嬷嬷叹了口气,笑道“能伺候贤妃这么个口善心软的主子,我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贤妃将手中花洒递了她手,“那我们就去屋里坐坐吧。”
刚欲转身,一声尖笑由不远处传来,“贤妃真是好兴致。这外面兵荒马乱的,靖王府到养起花来,真是奇事。”一个脂白体瘦,衣着华丽的丫鬟跟了两个仪态高傲的女仆走了过来。
“丽妃娘娘的人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清庭冷院。”
这个丫鬟傲慢的向贤妃走了过来,轻轻抚摸着贤妃的花,故意一掐花茎,“诶呀,不小心碰断了。”
嬷嬷怒道,“你这个死丫头,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说着就要上去和这个丫鬟撕扯,却被贤妃按住胳膊。
丫鬟骂道,“呸,身子都没了一半黄土的老骨头!”
“嘴下留德的好。”美妇道。
“留德,我还要骂她是死了儿子的老寡妇呢。”
啪的一声,贤妃直接给了丫鬟一个嘴巴,“这一巴掌是替你爹娘教育你。小小年纪怎没一点羞耻!”
这丫鬟平日就被丽妃教唆,趁着这贤妃失宠三天两头就来找着贤妃的岔。最初并不似今天这般大胆,只是贤妃不断忍让,才让这丫鬟愈发大胆起来。
却没想到今日,这贤妃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心中大怒,提上袖子便要和贤妃动手。只觉刚刚伸出手欲抓住贤妃,就被贤妃捉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倾了去,接着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跄在地上。索性站起来整个身子都扑了过去,却觉得身子似乎被贤妃的手轻轻一拨,脚下一滑。直直坐了地上,尾骨剧痛,站立不能。
丫鬟刚要撒泼,只听一声浑厚的声音道,“贤妃竟还有这些功夫。”
众人皆欠身行礼。一个五十左右岁衣着华丽,体态臃肿的男人从拐角走了过来。“你们主仆二人切磋武艺,只是贤妃的手也下的太狠些了吧。”
嬷嬷刚欲解释方才发生的事,就被贤妃制止。
“瓶儿,丽妃现在何处?”端王道。
那个丫鬟一看端王来了,怕端王深究下去,赶紧站起来,“主子正在房中恭候大王。”
“好,我们走。”
这叫瓶儿的丫鬟走前还趁着端王不注意,回头轻蔑的向贤妃冷哼一声。
嬷嬷道,“主子,王爷分明都已经来了,您怎么还这般忍气吞声。要不是你拦着,我就把娘儿几个这些年受的苦都跟王爷好好掰扯掰扯。”
贤妃叹气道,“这分明是王爷有意包庇丽妃。你当王爷真的老眼昏花么?”
“就是仗着这丽妃家中在朝中有人,才敢如此专横跋扈。难道这奴才都要骑在主子身上么?”
“我们回屋吧。”
端王方将来到丽妃华贵的屋舍,只听一个下人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王爷,王爷,刚刚接到的奏报,皇上,皇上马上就到了。”
“什么?”
“据说北凉王三十万黑云铁骑正向着这里赶来,已经驻扎不远的清风镇。皇上亲自督军迎战。”
端王吓得瘫在地上,“迎接!”
王府正厅,文武列开,肃穆威仪。
皇上坐在正堂之内,一脸震怒。
“哼,你这个端王当得可真是好的狠那!”这几句话几乎是从牙缝挤了出来。
端王在堂下吓得脸色惨白。
“四十万黑云铁骑,直奔我国而来,我且问你,那清风镇是不是你的封地?”
“是……”端王回答的毫无底气。
“那里的防务兵事是不是你在负责?”
“是……”
“那他们是从天上飞来的么?怎么一转眼就到了我们的眼皮底下!?”
“他们黑云铁骑太过迅速霸道,我,我阻挡不及啊。”
“放屁,给我滚!”
端王如获大赦,站至一边。
“诸位爱卿,谁有退敌良策,寡人重重有赏!”
一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一个将军挺身一步,“启禀陛下,现在我们可调动的兵力不过三十余万,凑上城中可用之兵也不过三十五万。只是,要面对对方四十万的黑云铁骑,这,这……”将军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黑云铁骑,黑甲血凝。这支屹立于南州顶尖的军队根本不是这些小国家可以抗衡。
皇上抵住额头,示意将军下去。
“天亡我也。”
这时,丽妃突然闯进正厅,跪在端王面前道,“臣妾管教府中事物不利,还请王爷责罚。”
皇上不耐道,“这这这,这都是怎么回事。靖王你就是这么管教的?”
丽妃抢言道,“大王,贤妃竟然在府内私会情郎。这等下作之事,臣妾不敢隐瞒啊,大王。”
众人一听,这分明是趁机想要借这个机会除了贤妃。此事若然坐真,贤妃还怎么活在世上。纵然为假,已有风头传出,若端王不加严惩,今后又怎么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
这丽妃倒是对端王的性子揣摩的很准。端王果然是有些下不来台。怒道,“丽妃,这是什么场合,不要胡说,赶紧退下。”
“大王,并非臣妾胡说,刚才瓶儿路过贤妃的屋子,正巧看见一个蓝衣男子翻身进去。刚欲呼喊,却发现屋里毫无动静。心下起了疑心。便在屋外守候。而且还,还听见里面发出奇特声响。”丽妃故意将后一句话说的特别清晰。
堂中几个大臣不由忍俊不禁,在原本死寂的大堂上格外明显。
“你别胡说!”端王羞得通红。
“大王,臣妾有物为证。这是在贤妃的身上所搜”说着就呈上了一枚玉佩,正面浮雕龙凤呈祥图案,背面镌刻着几个不知是什么文字。霎时精美。端王接过一看,果不是府中之物。
“那贱人和那奸夫何在?”
“那奸夫已经翻墙逃跑,那贱人已经被我掉了起来。正等大王发落。”
一旁的老者轻蔑的看着这个妇人,这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放跑情郎已无对证。以这端王的性子,还不将怒火全部迁怒于贤妃?最毒妇人心!
端王死死握住玉佩,怒发冲冠,将玉佩用满了力气摔在地上。
皇上知他脾气,怒道,“滚!处理完家事,寡人拿你打头阵。”
端王气冲冲的离去。
皇上长长出了一口气,道,“那黑云铁骑还有几日到达都城。”
“二日之内。”
两日后国破身死,一世荣华换来荒野枯骨。
面对满眼朝臣,皇上不由眼眶湿润,振奋人心道,“二日后,兵临城下,寡人必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尔等可愿随我!”
“愿意!我愿意!”应和之声不绝于耳。
“好,拿酒来。”皇上待众人给诸位大人满了酒。“诸位大人,干!”
大堂之内,豪气冲天。君臣之间,再无拘束。生死之际能如此豪迈,也算人生畅事。
一个文弱老臣不胜酒力,竟有些发晕。眼光不经意扫到一枚圆佩。拾了起来,想到这正是端王仍的那块。细细打量,发觉玉璧竟然如此完好,没有半点破埙,不由纳罕。
前面雕工精美华丽,后面写的文字有些熟悉,是一种古字。老臣笑道,“我给你们念念那奸夫的名字。”
众人一看是不胜酒力的太傅有些高了,想到几日后就要战死沙场,便由他疯去。
“这家伙的名字还挺耳熟。诸葛纶花。”
皇上司徒南笑道,“诸葛纶花。”
大堂里顷刻死寂。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太傅。太傅也忽然想起了这诸葛纶花是何许人也。
“赶紧去救人。”司徒南一声大呼。
众人一股脑的向屋外涌去。
两个武将左右搀扶着皇上向后院疾奔。这时,一个文臣嚷了一句,“这好像是诸葛纶花的如意锦云令。”
“吴老二,你这个书呆子怎么不早说。”
“谁能想到那东西会在这地方。谁不知道这三大皇族将这南州翻得底朝天,不就为了这个?”
司徒南大喊,“你们这群蠢货等我干什么,赶紧去救人,谁救了那王妃寡人连升他三品!”
呼啦一下,司徒南身边哪还有人,两个搀扶他的武将直接飞奔而去。
司徒南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抓住一个跑的慢的文臣,“蹲下。”直接趴了上去让文臣背了。
“快跑!”司徒南现已五十有余,还怎么跑得动。
只见那文臣背起皇上后,撒丫子跑了起来,竟比之前还要快了,遥遥有要追上身披重甲的武将的趋势。
身后的那些被甩开的文臣暗叹道,一入宦门深似海,这货城府真特么深。
那文臣一路追赶,竟然与两个武将并驾齐驱了起来。
后院庭中,那贤妃高高的坠着,似乎已经昏死过去。身上还有几条血迹。
端王见着文武百官跑接力似得向自己狂奔而来也是一懵。手中的鞭子也是停了。
司徒南刚从文臣身上下来,便一把夺过鞭子,“放人下来!”
两个武将利索的将贤妃解了下来。试探了一下鼻息道,“人还活着。”
那个文臣上气不接下气的过来给贤妃针灸用药忙活了好一阵。皇上一旁道,“爱卿忠心耿耿,实乃国之栋梁。寡人定有重赏。”
一会功夫,那贤妃转醒过来,见了身边围了好一堆人,有些诧异。只听司徒南细语问道,“与你玉佩的是何人?”
“故人之子。”
端王道,“你这个贱人还敢狡辩。”拿起鞭子欲打。
司徒南怒道,“给我绑了。”
几个武将马上将他按住,用鞭子绑在一般。
司徒南一听是故人之子,便也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她说了什么老相好之类的。这名正了,下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司徒南问道,“那他和诸葛纶花什么关系?”
贤妃她久在深宫多年,又备受冷落。哪知道外面那么多事。一脸迷茫的看着这司徒南。“臣妾不知。”
司徒南眉头一皱,要是跟诸葛纶花扯不上关系那怎解眼前之难?“你那故人之子姓甚名谁?”
贤妃犹豫了片刻,双眼衔泪道,“白如雪。臣妾是清白的,请陛下名察。”不由跪下磕头。
她这一跪,惹得后面几个大臣差点向她跪下。心道,呵呵,白如雪,没听过么?
司徒南扶了贤妃起来。也是一脸迷惑,只听有人轻声提醒道,“诸葛纶花结拜兄弟。”
司徒南狠狠的吸了一口长气,不顾贤妃阻拦,五十岁的身子亲自背了贤妃,将她放在床上。“来人,把那端王和那个什么妃打入天牢,听候贤妃发落。这里要加强警戒,不许任何人打扰贤妃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