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骆王传
第二章腥风血雨血雨腥风
第三回第一节
数日之后,清晨,骆英应宋五爷之邀到大校场巡视队伍。中午回到住处,却见韩封跟父皇正低声密议,那两人见他进来立刻不说了。晌午饭后,韩江又把宝剑王鞭玉印一并交由骆英执掌,骑马下山回老家看望父母妻小去了。
傍晚,骆英陪几个得意的美人儿在山前山后游玩一番,夕阳落山时才回到住处。几人刚进卧房,就见地下多了两副松木架子,绑着两个披头散发满身伤痕的女人。骆英再一细看,左边一人双手溃烂,却是韩瑶,右边一人一脸血疤,模样已不可辨,只是右肩头有一点红胎迹,自是孟若兰无疑。
骆英依稀记得孟若兰,却也很少想他,韩瑶更是早忘到了九霄云外,忽然见到她们一起出现,且模样如此可怖,一时呆立当地,不知如何处置,“谁送你们来的?”
孟若兰勉力睁开眼睛看了看几人,“骆英,你这个皇太子当得很快活啊!”骆英不答,“你们受苦了,我叫人请先生给你们看看。”
外头一阵大笑,骆英一回头,韩封大步进来道:“英儿,你心也太善了,这两个贱货不必再医。你父皇不在,三叔是怕你再扎在美人儿怀里起不来,送这俩丑八怪来给你提个醒儿。英儿,要成就大业,切记不可心太善,就应该向你父皇那样,你父皇把惊龙宝剑跟紫檀王鞭都留给你了,你没事儿就拿这俩贱货练练功夫,三叔走了。”说完便告辞了。
骆英本想晚上好好儿“临幸”几个美人儿一番,一看韩孟二女这般模样,哪还有心思?却听孟若兰道:“英儿,你就决心跟着韩家兄弟与天下人为敌了么?”骆英心里还对她颇有怜爱,却实在不想看见她那张脸,也没理会,上炕搂着美人儿们躺下了。
孟若兰却不住相劝,“英儿,咱俩夫妻一场,你当真一点也不念旧情了么?我爹的队伍很快就打回来了,你跟着韩江只能是死路一条。”韩瑶也道:“英儿,韩江有儿子,就算你给他打下江山,他能把帝位传给你么?你别痴心妄想了。”骆英只是不理会,闭目装睡。
只是两女不住口的相劝,喋喋不休的直到后半夜。骆英本不想再打他们,却是又困又烦,实在压不住怒火,每人给了十几鞭,“臭娘们儿,都他妈给我闭上臭嘴!”两人便即住了口,没过一会儿却又劝上了。骆英再如何打骂也无济于事,一怒之下拿袜子塞住她们嘴,倒头便睡。
夜里,睡梦中便听孟若兰在哭,骆英忽然想起骆雁,立刻心软了,下地掏出臭袜子,拔剑要砍断铁索,韩瑶道:“英儿,别砍,我爹知道会不高兴的。他不会打我,却又要打若兰姐姐了。”骆英道:“五叔跟父皇下山了,你不用怕。”
韩瑶摇摇头道:“我妈说我亲爹是韩封,五叔不知道,才以为我是他的女儿,其实不是。”骆英立刻一阵心惊,想起当日自己刚上山,韩封果然很疼爱她,又忍不住怒问:“你知道他是你爹,父皇是你大爷,你还劝我反叛?”
韩瑶凄惨的笑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韩家兄弟既能如此待我,自也能如此待你。”骆英道:“你是女人,父皇跟我养父骆云他们向来瞧不起女人。”韩瑶道:“可你是外人啊,韩江他自儿有儿子,叫龙儿,今年也该有十七八岁了。”“你们别说了,父皇不会。”骆英把剑砍断铁锁,“上炕去睡。”把她们抱上炕给盖了条被子。
半夜,骆英刚要睡熟,却又听韩瑶低声道:“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骆英一看她兀自睡着,梦里露出些许笑意—
骆英想起骆绡也会念这个,忍不住会心一笑。却又听韩瑶忽然学着男人声音念道:“小兔崽子黑又黑,两只耳朵拧成堆,宝剑剁得稀巴碎,包成饺子就酒儿醉。”骆英知道准是父皇改的,韩瑶也一惊而醒,道:“我本来是歌谣的谣,韩江却给我改成瑶琴的瑶,他说娘们儿就是老爷们儿的玩意儿,还说他要玩儿遍天下美人。这样的人,能当个好皇帝么?”孟若兰也道:“还说当皇帝,南方革命党已经在武昌发动起义,大清朝的皇帝就要下台了,以后是民国,再也不会有皇帝了。”
骆英却不大懂,“没有皇帝,百姓怎么办?娘们儿家家的,知道啥?我会劝父皇改过自新,我也会多做善事,替父皇赎罪。”孟若兰道:“他会改过自新?除非太阳能从西边出来。”骆英又想起几天前父皇下山打围子,真算是应了那句古语‘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心下也没底了,“别说了,我自有分寸。睡觉。”
第二天,骆英还是在大校场上练兵,大半天下来也不见韩封,就问火枪队的副统领,“林叔叔,三叔干去了?”那副统领躬身回道:“回大帅爷,三爷下山‘打猎’去了。”
骆英立刻心下一沉,‘打猎?’身后传来吆喝声,骆英一看,便见韩封跟几个手下赶着几挂大车回来,韩封用的竟然是师叔祖乔振南给他的那把碧竹大鞭。骆英大是恼火,握王鞭的手刚一动,却被杨六爷按住了,“王爷,稍安勿躁。”
晚上,杨六爷请骆英吃饭,骆英正待询问,“爹,你说—”杨六爷却道:“英儿,最近关内革命党闹得很凶,东三省政局尚未分明,咱们先按兵不动,且静观其变。”骆英问:“若兰说他爹爹的革命军就要打上山来了,”还没说完,杨六爷便道:“孟老四啊,他算啥革命党?也就是认识革命党人蓝天蔚、张榕罢了。奉天的军权握在张作霖手里,这个人,难说得很。咱们还是再等等。”
骆英想了想,“是,我听爹爹的。爹,你说韩江能弃恶从善么?”杨六爷急忙以指掩口,“嘘,你父皇不是把惊龙山交给你了么?‘大行不顾细谨,’你且由着他们兄弟俩,莫要因小失大。”骆英点头道:“是,英儿明白,多谢爹爹教诲。”
回到住处,韩孟二女便急不可待的相劝起来。骆英大是恼怒,正反手每人赏了两鞭,“都给我住嘴,本王自有分寸,不用你们啰嗦起来没完。”为了气气她俩,故意又传来几个少女侍寝。
那两女沉寂了一会儿,孟若兰又道:“英儿,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劝你悬崖勒马,”骆英大怒,啪啪又是两鞭,孟若兰也不理会,只是苦劝,“英儿,你我夫妻一场,为妻怎能眼睁睁的看你自取灭亡?英儿,‘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现在改过,跟我爹爹里应外合,打下惊龙山立功赎罪,还来得及。你若不听我劝,等我爹爹攻上山来可就晚了。”
骆英刚要再抽,韩瑶也道:“英儿,若兰姐姐字字珠玑,句句良言,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韩江不过是为了得到你的剑谱,你当他真想打江山造福天下百姓么?英儿,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好么?”
骆英知道她们俩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便没在鞭打,用枕头蒙住头。那两女一见她如此,更加紧相劝,这一劝又是两个多时辰。
骆英不胜其烦,大声道:“你们还有完没完?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就那么好哄么?韩江要再不听我的话,我自然会杀了他自立为王,要是—”刚说到这儿,却听外面韩江一声大骂:“小崽子,老子活剐了你!”提剑跟韩封冲进来,把剑一指,“老三,绑了。”
韩封一抖手里铁链,把骆英五花大绑,踩在了地上。韩瑶大惊失色,“你!爹—”韩封一个箭步过去抡巴掌就搧,又拿来炕上骆英内衣撕开塞住了她和孟若兰的嘴。
韩江怒气冲冲的道:“老三,传令升堂,老子要连夜审问,带走。”韩封拔剑要砍杀韩孟二女,韩江急忙喝止,“你急啥?留着她们我还有用,把她们先押回大牢。”小喽啰押着骆英跟韩孟二女出了房门。
聚义大厅,火把通明,韩江依然坐在黄金座椅上,身旁却果然坐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看样子就他儿子—龙儿。
山上大小头领齐聚一堂,挨次而坐。骆英却被绑在了松木架子上,而且就是当初绑缚乔灵儿那副。韩江把手一拍桌子,“小崽子,老子待你不薄,你为啥还要杀我?”拔出惊龙宝剑走下阶来,把剑顶到他心口儿,“乔振南都跟你说了些啥,你都给我招出来,老子给你个痛快,要不然,”回身指指案上,“这本《惊龙山刑统》上的酷刑,老子一样一样都让你尝尝,说!”
从卧房到聚义厅,骆英早已把事情想得明明白白,一看父皇案上横放碧竹大鞭,心下更是雪亮,本待要跟父皇解释,听他这么一说,整个儿心立时凉透了:‘他果然还是为了剑谱!’
杨六爷起身离席过来道:“王爷,这中间恐怕有误会,英儿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还是让他把话说清楚再处置也不迟。”韩封抢着道:“还有啥好说的,我跟大哥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吗?”
骆英一听他说话,自是恼恨已极,便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亲眼瞅见是我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了么?父皇,瑶儿会学人说话,那几句话就是她说的。三叔早就有杀你自立之心,那天晚上他请我喝酒,让我跟他一起谋反,我没答应,他怕事情败露,就想方设法要除掉我,那晚五叔也在,父皇一问便知。”
韩江立时起疑,要问宋五爷时,韩封唰地拔出惊虹宝剑,“你这是血口喷人,老子豁了你。”骆英道:“好啊,乔师叔祖跟乔灵儿都死了,剑谱的下落只有我一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