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野此时此刻,他突然醒悟,原来多年以来,自己凭借着人多势众,多次的羞辱和打压姚灿,对方的避让和妥协,不是他无力反抗,而是不屑出手。
可正所谓,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而姚灿又何尝不是呢……
以往在罗野心中,姚灿就是个深沉寡言、畏首畏尾的软蛋,可今天他总算明白,真正的软蛋是他自己。
“这一次……完蛋了!”罗野面如白纸,心如枯槁,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仰视着姚灿,双目赤红,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眸中倏忽浮现一种复杂之色。
那是怨毒,只有女人才会有的怨毒!
“我恨!我恨!我恨你抢走了我的妈!姜!芸!芯!她,是独属于我的妈妈!!”罗野两眼发红,恶毒的看着姚灿,眼中充斥着仇视与怨憎,他近乎咆哮的吼道:“你知道吗!那个狠心女人生下了我,她就无情地抛弃了我,离开了这个家!我甚至没有喝过她的一滴奶水,也没有感受过一丝母爱!所以…所以我要报复,我要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夺回来!包括你的女朋友,徐梦梦!还有…”
罗野的话,就像是在他脑海中引爆了一记闷雷,片刻之间,竟是让得姚灿疯狂起来。
“够了!!”姚灿怒喝一声,全身颤栗,毛发都竖了起来,手中拿着黑子的那把匕首,挺身而出,蓦然出手,匕首噗嗤一声插在罗野的胸口,姚灿那俊俏的脸上瞬间也浮现出几丝狰狞!
父母,徐梦梦,都是他的逆鳞!
“她在哪!?”姚灿目眦欲裂,怒声喝问。
“她在哪?我又怎麽会知道。不过,你永远也找不到一个刻意躲避你的人!”罗野冷笑不止,他似乎是有意挖掘姚灿的不快与痛苦,一意折辱于他,“还不止于此!哈哈!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不是我,而是你!”
“哼!”姚灿怒目圆睁,冷哼一声,一把掐住罗野的脖子!
“唔…”
罗野舔了舔嘴角的血丝,依旧笑得猖狂,吼道:“你让我说!我要说个痛快!”罗野双手扯住姚灿的一只手,“你生下来就克死了妈妈,老爸也生死未卜。哈哈!你知道你老爸的行踪吗!不知道吧!哈哈!可是我知道!有种你就弄死我呀!”罗野终于停止了反抗。
母亲!父亲!
姚灿心头的又一个伤疤!
姚灿眉头紧锁,罗野的话如同万蚁噬心,隐隐作痛!又何尝不是,曾经也听姜姨说,母亲生下他,就难产而死,父亲更是在他三岁时突然离去,从此杳无音讯。
那时,他还没记事。他现在几乎忘记了父亲的模样了…
“我父亲的失踪,也跟你们罗家有关!?为什么!!”姚灿嘶声怒吼。
“为什么?”罗野的面容扭曲,荷荷怪叫,“谁叫你比我幸福!谁叫你拥有的都是最美好的东西!那原本都属于我!你这个野种凭什么?”
罗野啐了一口血水,依然冷笑,不过看到姚灿铁青的脸色後,他就没敢继续激怒对方,刚才那股勇气也因咆哮完後,後力不济,又被恐惧占据心头。
“虽然你老爸的失踪跟我罗家无直接关系,但我罗野也是唯一可以给你提供线索的。”
“哼!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判!”姚灿一脚踢飞了罗野,厉声道:“虽然我真的很想宰了你!但念在姜姨的份上,你可以走了!”
姚灿指尖在一块岩石上轻轻一点,顿时岩石轰然成为粉末!
“两天内,把我父亲的线索提供给我,你若是再不知悔改,使出什么幺蛾子,即便是狼牙会倾巢而出,我也不俱!”
罗野瞳孔猛的收缩,忍着巨痛爬起,腾腾往後退去,他真的不想再招惹姚灿了,在此刻,他开始妥协,连忙说:“好!好!你有种!”
“还有!”
姚灿的声音如同洪钟在罗野耳中轰鸣。罗野脚步忽然一顿。
“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银行卡和信用卡都留下,然後立刻给我滚!”
闻言,原本瑟瑟发抖的罗野忽然神情一愣,当即毫不犹豫掏空了所有口袋,这出乎了他的意料,姚灿居然就如此随便的放任他走?
他来不及思考,把口袋里的东西放在脚下,也知趣的留下了密码,连忙仓皇逃跑,他想赶紧离这个魔神远一些!
“站住!”可还没跑出一丈距离,姚灿忽然又大声喝道。罗野身子一震,心里一阵惨叫,他知道,肯定是姚灿他反悔了!
姚灿大步走来,出手迅捷,一把抓住罗野脖子上挂着的古玉,用力扯下,道:“可以走了!拿我父亲的消息来换!”姚灿可不敢保证,如此狡猾的罗野不会出尔反尔。
“不…!”罗野看着姚灿手中擒着的古玉,极其不愿意,可还是咬了咬牙,将不情愿强忍而下,手按着伤口,一溜烟从姚灿的视野中消失。
姚灿摸了摸古玉,目中露出惊奇。这古玉很是特别,不透明,仿佛在玉的中央位置还悬着一滴血,血在阳光下看有流动性的感觉,像流水白云的感觉,有生命气息。
在玉的外面有两个古字!可姚灿辨认许久也没认出!
“这玉……应该价值不菲吧!”姚灿心里嘀咕,然後把玩了几下,顺手把玉挂在自己的脖子之上。收起了几万块钱现金,数了数竟正好三万!然後将三张银行卡和一张信用卡扔给黑子,姚灿踢了一脚黑子的屁股。“把钱取出来,留一万自己当零花钱!”
黑子眼睛一亮,接过卡兴奋不已,没想到这才刚刚跟灿爷混,就开始尝到了甜头,心想,比罗野那个铁公鸡强多了,他黑黑的脸上露出几丝腼腆笑容,应声道:“好咧!”
……
傍晚,黑子围着圆桌嘴巴张成了“o”型,看着桌子上垒成山的百元大钞愣怔住了,这堆钱将近25万现金啊!!
“这人与人之间就是不能比啊!”
不敢想象,这个罗野家里是多么的富有,而相较姚灿这十几年来一贫如洗的生活,简直天差地别!
可姚灿看着钱山,却一脸沉闷,心中疑云重重。
“姜姨为什么放弃这样富足的生活不过,而改嫁给我父亲,累死累活十几年,却连父亲的人影也不曾见到,竟毫无怨言!”
这个问题萦绕了他很久,可他始终想不明白。他知道,这中间,肯定有着太多隐情,而他却丝毫不知!
回到家後,姚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来是静待罗野的消息,二来,他一直在梳理这十几年的点点滴滴……
他早已记不清自己父母长什么模样!而且,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真假难辨……
抛开这些疑问,回到现实,但姚灿知道,姜姨待他不薄,这十几年的含辛茹苦,不离不弃,他将永远刻在心里。
也是因为姜姨,姚灿才决定放走了罗野,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没想到罗野竟是姜姨的孩子…”姚灿仿佛对罗野的恨,也因为姜姨的存在,一下荡然无存…
听到门外忽高忽低的低泣声,姚灿不再犹豫,把手一拧,打开了房门。
“妈,不用担心!我没事!”姚灿这十六年来,第一次开口亲切的叫了一声妈。
姜芸芯双眸中强抑多时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只是夺眶而出……仿佛十几年的情感在这一刻迸发,愣怔了许久,看了看手中捧着的鸡汤面,慌忙要走,“我去把面条热一热。”
“没事!”姚灿从姜芸芯手中夺来面条,就如同一个孩子,眼中一片湿润,虽然面条已经凉了,但吃得他的心里却格外热腾腾的。
“妈,这十六年来,您辛苦了!以後这个家我来扛!”被学校开除的事情姚灿只字未提,直接在桌上放下五万块钱现金,老气横秋的道。仿佛这一刻,他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姜芸芯一句话也没说,也没问,眼泪如决堤的大坝,但嘴角却始终擒着笑容…
第二天,姚灿离开家,坐车来到一座险峻的山峰前停下。
他攀上山峰後,沿着一条青石小径,来到一处罕有人烟的好地方,竟是山中幽谷。
隐隐青竹,脉脉红莲。
深深竹院,绮韵盈然。
院内,石径尽头,一间草芦,简陋之极,却灵气氤氲,屋内正有一位老爷子未卜先知般朗声大笑走出。
这人身处屋荫处,身上却如同笼著一层薄光,如果有人站在他老人家旁边定会映白三分。而且他面相更似一尊累世业力的佛陀,耳珠肥厚,宝相庄严,而且六十岁却一头乌黑亮发,身心健朗。
尤其两只眼睛分外明亮宁静,充满睿智的光芒。
“隐老!”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姚灿,满意的点了点头,仿佛姚灿在他眼中都是透明的。
“不错,不错,大隐佛陀颂没有荒废。”老者眯着眼,如同弥勒佛一般,幽幽说道:“既然如此,以後便不用再上山来找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学业已了,你自可闯一片天地,你的机缘和造化在山下,在别处!而为师也要回大隐寺了!”
“大隐寺…隐老,您出家了?”姚灿一脸茫然,他只知道老师在年轻时在南岳一签定乾坤,用了两年零七个月时间成为一个名震华夏的商人,而且带领出28位百万富翁,所以六十岁来此还愿,入山一住便是六年!
可自从姚灿十岁结识了老师,老师从未提起过大隐寺,难道那段大隐佛陀颂经文是来自大隐寺?
隐老沉默不语。姚灿忍不住又问道:“那隐老能告诉我大隐寺在哪吗?”
隐老看了一眼姚灿,摇了摇头,沉吟了下,模糊不清的说道:“在你来的地方,也是你将来该去的地方。”
姚灿听得发懵,怔怔看着隐老远去的背影,急忙道:“隐老,学生不懂,能具体点吗?”
“你只需谨记:九劫命陨再生人,烛龙有再造恩,衔来残画助君来!”
姚灿虽然不懂,但默默记下老爷子一字一句,老爷子的声音虽不大却仿佛梵音一直在耳畔回荡。“隐老想告诉我什么…烛龙衔来残画…残画指什么?”姚灿摩挲着胸口上的血滴古玉,陷入了思考。最後,姚灿对着远去的背影,深深叩拜。
隐老就如同姚灿的父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犹记得当年,大雾茫茫的大青山石崖边,一个十岁少年挺立如松,年纪轻轻,他却面无生气,身形单薄。面对着山崖无助的呐喊,回答他的却只有自己的回音。
十多年来,他每晚都会做着同样的噩梦,他梦到了一个背影,在一个神秘的秘境里!
姚灿借助他的眼,如若身临其境,那里的世界很特殊,没有夜晚,天空白茫茫一片,有霞光映射…
总有一对夫妇,在奔跑着向他招手,虽然不认识,但姚灿潜意识里知道,那是血浓的至亲,是父母。忽然,画面又倏忽变换,仙境般的世界忽然风云突变,血光满天,好像遭到了入侵,全族奋起抵抗,死伤不计其数。可此时的自己却在应对满天雷光,好似在渡劫,还有一个女子在为他护法,眼睁睁的看着全族遭受劫难,他却无力回天,杀戮持续了七天七夜,仙境中无一人活口,眼睛渐渐被血光蒙蔽……
最後一个黑色手掌,遮天蔽日,轰轰落下……
每每到此,姚灿已是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只有一道道无边无界的呐喊声在脑海中不断回荡,回荡……
“化本族无尽怨念,结本族万人血脉,蒙天地人大道之眼,九龙转生台,开!!!”
“开!!!”仿佛万千族人的英灵一同附和,声震寰宇。
“孩儿,无论你的仙灵你的魂魄飘到哪里,都要归来我赡部大地…一定要承聚全族之愿,一朝成仙破诅咒!全族人只待尔能破咒,咒破之日,我等魂归!”
“成仙破咒!我等魂归!”
“千年期内夺回姚墟!召回万千族人!只要姚墟在我族手,我九古姚族,便无生无殂,恒寿永昌!”
“九古姚族,无生无殂,恒寿永昌!”
姚灿捂着脑袋瓜子,头痛欲裂,仿佛那道声音穿过无数界域,轰然在他脑海夏雷般炸响。
当年就在那紧要关头,忽然有一段经文在山崖边响起。
姚灿的灵魂微微一颤,如同得到安抚。
“你这魂,是残魂,你这魄,亦是残魄,欲要强行记住前世红尘,却险些落得神魂溃散!这段大隐佛陀颂引经一卷吾传与你,方可度你平安。”
“那不是梦,而是…我的前世?”姚灿挣扎地睁开双眼,看向说话的老人。
老人不置可否,淡淡又道:“你是再生人,前世牵绊太多,想用来世再来续。今世命苦的孩子啊…”
随着岁月流逝,有着这段引经文的陪伴,姚灿的情况终于有些好转,除了那经常浮现的五幅画面,他很少在半夜大汗淋漓,被噩梦惊醒!那所谓的前世记忆,六年之後,几乎忘尽。
“九劫命殒再生人,我真的是再生人么…”姚灿磕完头,抬头望向天,记忆又回到了六年前,忽然他的脑袋隐隐作痛,他仿佛隐约又看到上一世的那片星空……
後来,姚灿下山寻访多日,来到一个叫坪阳乡的地方,收集打听了很多有关再生人的事,终于有了些许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