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钰嘤嘤抽泣,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这时却见一名丰姿健步,气势逼人的男子带着四名青衣扈从走上前来,道:“若不是他天生如此,我们家族又岂会因他丢脸?”
他虽未明言袁烨的不是,但字里言外,却将袁烨贬斥得更加凶狠。平辈中敢对袁焕如此说话者,除了年纪最长,地位最高的家主长子袁青锋,还能是谁?
看到袁青锋,袁烨眸中腾地射出两团火来。凭他磨练极坚的心性,若说家族子弟中有谁还能令他感到厌恶的话,也只有这袁青锋了。平时袁紫钰他们对他讥笑嘲讽,他完全可以当他们年幼无知,不懂世家礼术。但这袁青锋,却根本不只是针对他而已。这个人可谓心机深沉,阴险歹毒。
他虽然已经当上家族执事,代替家主管理家族诸多事宜,然而他却生怕袁烨大哥以后会夺去他的家主之位,整日处心积虑,耍尽一切阴谋手段来算计袁烨大哥。
对了!这次大哥受伤,会不会又是他捣的鬼?
袁烨突然又想起自己大哥的伤来,看到袁青锋阴鸷的眼神,不由多了些怀疑和愤恨。而袁青锋瞧见袁烨,瞳中却是微不可察地一闪。虽然袁青锋异样的目光只是一闪即逝,却被袁烨敏锐地察觉。
袁烨心中愈发狐疑:“他看到我为什么会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虽然袁烨思想老成,但任他如何也琢磨不透其中原由,只得暂且藏下心中疑惑。
袁焕听到袁青锋的贬斥,没有再多辩驳,抱了抱拳道:“长兄!”
袁青锋点了点头,道:“几位长辈找你们有事,随我来吧!”
你们?难道还有我?袁烨非常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倒不是袁烨大惊小怪,实在是他在家族中微不足道,被长辈传唤的机会少之又少,除非是挨训受罚……
难道又是挨训受罚?袁烨心中暗暗叫苦。
主府大堂,“正德精武”的家训牌匾高悬门楣。刚刚踏足其内,便有无数道好奇的目光向袁烨聚拢而来。这些目光中自然而然地带着炼气七重以上修士所具备的威严和气势,平素袁烨根本不敢正视。不过今日,袁烨心性焕然一新,迎上这些目光不再那么畏惧,偷偷抬起头打量了一番。
正前方一名身材伟岸,眉宇端庄,目光凌厉,颧骨奇高的半百长者,毫无疑问,正是袁氏家族的主事人,袁生金。在其左右,分别坐着一名面相阴柔,吹茶饮茗的黑袍男人,和一名英姿飒爽,金发如瀑的赤衣妇女。这二人正是家族中负责刺杀和战斗的袁生水与负责阵法和防御的袁生火。
袁生水是袁烨的二伯,地位在家主之下,乃是最高。至于那赤衣妇女袁生火,则正是袁烨和他的哥哥袁焕的母亲,在长辈中排行第三。
原本女子在家族中是毫无权利的,更何况袁烨的母亲修为水平也并不高,只堪堪达到炼气七重的程度。不过其职务在家族中却是举足轻重的。因为袁烨的母亲乃是一名一阶上品阵法师,家族中的所有阵法全部是由她来布置和操控。平时虽然看不出她的重要性,但一旦发生战事,袁烨母亲所能所挥出的力量将是超乎想像的。
而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自然是因为袁烨的母亲生下了袁焕这么个天资绝顶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袁烨的话,她母亲的地位甚至能够达到与家主平起平坐的地步。因为袁烨不仅有一位身为阵法师的母亲,更是有一位身为炼器师的父亲。然而袁烨的出现,却让袁烨母亲的地位有所动摇。而他那身为一阶中品炼器师的父亲,却沦为了不停帮家族炼制兵器的苦力。
袁氏议会,袁烨父亲自然没有能力参加,也没有出现在大堂内。在袁烨母亲身旁的那名面目僵硬,双目虚弱无神的男子,乃是袁烨的四叔袁生木。而在袁烨二叔身旁的那名体态健硕,虎背雄腰,半边赤膀半边虎头护肩的男子,则是袁烨的五叔袁生土。
袁烨的四叔原本天赋极高,修为也达到炼气九重的地步,却因为在一次战斗中受了重伤,一直到现在都未能恢复。是故家族中的大小杂事都不再让他出力,他只在经法阁内管理着家族中的一切功法武技。至于袁烨的五叔,毫无疑问,也是战斗力颇高,修为已到达炼气八重顶峰,只比家主和袁烨二叔袁生水弱上一些。
袁烨打量了一圈之后,便听家主张口问道:“袁烨,这三日来,异象横天,怪雷大作,你为何一直待在外面,不归来家中?”
袁烨正要解释,忽觉一股阴风袭来,冷不丁打了个寒噤,抬头一瞥,但见袁青锋正神色怪异地盯着他。被一名炼气七重的修士威压笼罩,袁烨只觉胸闷气短,后背直冒冷汗。袁烨拧了拧眉,暗道:“他为何突然对我释放威压?难道……他知道柳家人杀我之事?”
想到这里,袁烨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恶寒,面色煞白如纸。他虽然年纪尚幼,许多事情想不明白,但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天大的阴谋!这场阴谋当然不是针对他,因为他在这场阴谋中实在无足轻重,早早便死翘翘了。那么这场阴谋便十有八九是为了对付他的大哥,袁焕!
只不过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已死之人,却离奇地死而复生,一下子从默默无闻的小卒,成为了一个足以影响整个大局的变数!
一时间袁烨心中闪过无数道念头,当着一众长辈的面,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险些被柳家之人害死的。一来柳家天才少女柳依依与他大哥袁烨尚有婚约,他这样说无异于挑拨生事,自找麻烦。二来他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只怕无人会信。
想了想,袁烨道:“这几日来天上一直有惊雷炸空,我胆小如鼠,一下子吓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看到了大哥来找我。至于这三天发生了什么,我是一点也不清楚。”
说话间袁烨不忘向袁青锋偷瞧两眼,却见他收回威压,似乎松了口气。袁烨暗暗咬牙,又装模作样地问道:“敢问家主,那一日的晴空惊雷,究竟是怎么回事?”
家主袁生金道:“晴空惊雷并非只那一日出现,而是整整持续了三日三夜,雷光贯穿九天,横亘千里,可谓百年罕见的天灾。有消息称,在这三日内,楚国八万里疆土,光被天雷劈毁的山峰便有二十一座,被雷光击穿的城池更达百十来处,不计其数的武者修士在外游历时死于天雷劫难之下!”
以袁烨的身份,自然不足以家主为他做如此详尽的解释。袁生金之所以说得这般清楚,自然是同在场的长辈们谈论。
“袁烨这小子虽笨,但傻人有傻福,只是被天雷吓昏了过去,并未死于非命,也算没有让舍妹白白担心!”
袁烨母亲闻言,不由挑了挑黛眉。
袁生金望向袁焕,又道:“违抗家族命令,可知悔改?”
袁焕抱拳一拜,不卑不亢道:“袁焕并未犯错,如何悔改?”
袁生金眉头一剔,还未说话,便见一旁的袁生水将茶碗重重拍在桌子上,激起茶水四溅,冷声斥责道:“还敢顶撞家主?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可知道家主为何对你一再纵容?不正是因为你天资出众么。但你却不懂得珍惜自己的性命,竟为了一个废……”
嘭!
袁生水“废物”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袁烨母亲拍桌子的声音震断。袁生水瞥了眼袁烨母亲满含杀气的目光,未再明言,换了个说辞,道:“竟为了你那不成器的弟弟,三闯‘五行离火阵’,不顾雷光天劫,欲要上山去寻他!你可知,我楚国有多少天资比你还要出众,出身比你高得多的人,都死在了天劫之下?”
袁焕道:“天灾雷劫,既能劈毁山峰二十一座,击穿城池百十来处,那么就算躲在家族中,也一样于事无补。而烨儿他……”
“够了!”这次打断袁焕的却并非旁人,而是他的母亲。袁生火怒瞪着袁焕,也不知是在生他的气,还是生旁人的气。只听她挥袖道:“既已平安归来,还说那些有用没用的做什么?莫忘了当时可是家主亲口答应,只要袁焕能闯过‘五行离火阵’,便由着他去,不再过问此事!”
袁烨听到此处,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大哥之所以受了重伤,乃是受了家族的阻碍。而家族阻碍他大哥去做的,竟然是前去搭救自己。亏自己还死不甘心地硬撑了三日三夜,若非有原始雷胎这般天大造化,只怕他大哥找到他时,他早已是一具死尸!
一时间,袁烨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对自己大哥的感激,又有对家族的厌恶。可他又深知家族的做法并没有错,在他自己看来,他大哥也不应该冒着雷劫之危胡乱走动。若他大哥真的因为他而死在雷劫之下,他就算活着,也将饱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