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舞……刘舞?”
有人在黑暗的深处叫着,可是她不想出来。
白易安有些头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刘舞,他清楚,刘舞是在躲避,但是他就是拉不出来。
“……”白易安沉默了会,坐在了床沿上,摸出一支烟,并不是多熟练的点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就像是水,浓郁的呛入了他的肺,所以他咳嗽起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突然道,手中的烟明明灭灭,白烟扶摇直上,在空中一缕缕的缠绕,“故事很老套,有点像被模仿烂了的言情剧。”
“故事的女主角叫安若,”他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嘴里讲着他已经埋葬多年的故事——现在他要把这个故事从墓碑下挖出来,“不过现在,她走了。”
“她去了澳大利亚,那个被大海淹没了四分之一的国家……你看多好,一个国家占据着一整块大陆,战略纵深也就大得多。”
“她总说要做我女朋友,我以为她说的是假的;她说她要去澳洲,我以为是假的;她说带我一起去澳洲,我以为是假的;她说她要结婚了……我还以为是假的。”
白易安掐掉了手中的烟,鼻息粗重,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下来:“……如果我当时能自信一点,相信她,那么或许一切都不同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她走之前跟我说的那句话,”
“‘白易安,你真是个懦夫!’”
刘舞的耳朵动了一下,白易安没有看到,他已经完全沉浸在那场回忆的洪水中了。
“……后来罗浩和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他说得是对的,这回我相信了,”白易安低下头,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咬出了这句话,“’我们都是在争夺什么中失败的狗,一条败狗!’”
罗浩坐在科学院的楼顶天台的边缘,感受着高空风的推动,有一种坠落的快感。
“你来了。”
他的声音散在这高空的风里,微不可闻,如同叹息一般。
橘子川不会再去认为罗浩是在想不开了,她走了过去,在罗浩的旁边坐了下去。
“我以前以为你是个奇怪的人。”橘子川双手扶着膝盖,看着远方的城市,淡淡的说道。罗浩没有接话,只是挑了挑眉,表示自己的疑惑。
“现在我知道了,”橘子川很认真的说,“你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罗浩失笑,但是还是没有说话,他不想说话,尤其是当他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我听说过你和那个白洁的事。”橘子川的声音变弱,低声道。
“是吗?”罗浩微笑着,不过他的眼神在变冷。“你和白洁一样,幼稚。”
罗浩有些诧异,不过冷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到挥之不散的哀伤。
“是啊,我们对待感情都幼稚了些。”他喃喃着。
“看来你也是知道的,”橘子川侧首问道,“为什么不试着挽回呢?”
“我累了,”橘子川的话音未落,罗浩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已经对我这九年感到了疲惫……我曾经和白易安说:‘有些事,即使知道了也很难挽回。’”
“你是逃避,恐惧,是借口,”橘子川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你过于骄傲,你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是吗……”
罗浩仰着头,迷茫而困惑的重复着。
“有酒吗?”罗浩突然问道。“没有。”橘子川冷冷的回答。她承认,自己是对这个男人很好奇,但是看到他这副颓废的样子却又很莫名其妙的厌恶和烦躁。
“哦。”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于是就转身离开。橘子川没有动,她知道他是去做什么——是去买酒吧。
果然,不多时,他就又重新坐在了天台上,手里拿着两扎啤酒。他扣住拉环,发出“呲咔”的声音,然后就“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这个人没有安全感,他是处在黑夜里的一匹孤狼。
当他灌下两扎啤酒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双手张开像是要拥抱这片空间,风把他吹得摇摇欲坠,他的嘴唇蠕动着:
“这就是灵魂离体的感觉吧……”
“你疯了!”橘子川在后面拉了他一下,然后罗浩就跌坐在地上。
“我没疯,”罗浩扔掉手中的易拉罐,“我只是想起了火星上游荡的那三十多万魂灵而已……他们多痛苦,又多幸福,他们痛苦再也回不到故乡,他们幸福不用看见上帝——那里连上帝和地狱都没有。”
“你是一个奇怪的人……一点也没有错。”
罗浩大笑起来,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如果有可能,我更愿意我的父母没有把我生下来,如果我不存在,那么我也就不会有悲伤了。”
“我讨厌托马斯?阿奎那,我讨厌奥古斯丁,我讨厌马丁?路德……我反倒希望我能像康德那样,死前饮一杯葡萄酒,说一句‘Esistgut’,然后就含笑而去,最好连着精神和肉体死得干干净净!”
“可是现在认识你的人会更痛苦,”橘子川细秀的眉毛皱了起来,脸上布满了怒气,“你到底清不清楚?你忘了你现在的使命了?”
罗浩浑身一抖,眼神从迷茫疯狂变成了清亮:“是了……还有事呢,KFb2054和宇宙河……”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努力的活下去,”橘子川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当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走的每一步路,都已经回不去了,你活着的每一刻都不只是为了你自己,所以,”
她的表情认真而且倔强:“がんばれ!”
“……”罗浩的脸埋在黑暗里,似乎在沉思,很快的他抬起头,微笑着说道,“がんばれ。”
刘舞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确被拉了出来,从那片黑暗里。
就像是溺水者一样,在窒息中感受到与世隔绝和一片安详,或许她会遵从窒息后的本能反应拼命求救,或许她会沉迷在那种与世隔绝和安详的感觉里。
犹豫中,她被一只手捞了上来。
白易安微笑着,眼睛里是细碎的光芒,仿佛能看见纯净和痛苦。
“罗浩不适合你。”他说。
他有故事他有酒,
他有别人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