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一剑,刀如秋水,剑可夺心。
赫然间,一左一右,刺入了前方两名绝代佳人的胸膛之中。
穿心而入,透背而出。
沈烈的双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亟欲闭上双眸,却还是强迫自己紧盯着眼前的情景。
嘉月咳着血,仍对他露出灿烂笑容。
闻人雪身前的雪白衣襟,已被鲜血染红,却还是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直到此刻,沈烈才深刻体悟到心性测验的残酷之处。
当幻境之中,唯有嘉月与闻人雪两人是不变的,那就代表她们是破解幻境的枢要所在。
黑雾力量之所以强大,并非来自它的本身,而是因为它激发了潜藏在每个人心中最深层的意念,再将其无限放大,成为专属于每个人的弱点。
倘若无法直视自身的弱点,并且加以克服,就无法通过心性测验。
无关修为,无关天赋,只在本心。
沈烈一开始就清楚这点,只不过他到了最后一刻,才终于下定决心。
纵然只是虚幻世界,但在人的感知之中,却与真实无异。
亲身体会杀害自己至亲之人的感受,简直非人所能忍受的残酷测验。
沈烈没有逃避,睁大双目,将所发生的一切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或许你们所带来的美好无异于真实,但我相信,在外头的世界,将会有更加璀璨的相逢。”
随着嘉月与闻人雪的身影逐渐碎裂,与早已破碎的空间形成了一团浑沌。
不知何时,黑雾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沈烈步伐坚决,就这样踏入黑雾之中。
当他什么都来不及意识到时,他已成功脱离黑雾所形成的,亦真亦假的虚无幻梦之外。
“沈烈,五星程度,通过心性测验。”
场中众多考生,又是一阵寂静无声。
此时仍在场中的,大半是已确定遭到淘汰的考生群,然而,当他们想起原先被他们肆意嘲笑的沈烈,竟能连过实战、心性两关,不禁心生羞惭,大都低垂着头,不敢与沈烈眼神交会。
面对弱者时,肆意羞辱;面对强者时,卑躬屈膝。
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会是永远的失败者。
沈烈毫不在意那些考生对他是何态度,在黑雾旁坐了下来。
他除了要等待仍在黑雾之中的嘉月外,也必须调适一下心情。
心性关的测验委实超乎他的想象,无论是黑衣刀客身死的那一幕,或是最后被迫斩杀嘉月与闻人雪的幻影,都让他的心境受到了巨大冲击。
或许,所谓的成长,本就脱离不了残酷。
然而,过了良久,始终不见嘉月出来,沈烈也不禁有点担心起来。
就在沈烈正开始担心的同时,黑雾之中,忽然一阵波动泛出。
熟悉无比的少女倩影,从中跨步而出。
只见嘉月俏脸上,本已欺霜胜雪的肤色,此时竟多添加了几分惨白。
顺利通过心性关,自行走出黑雾的她,却没有丝毫开心的表情,反而脸色异常苍白,彷佛犯下什么无法弥补的大错。
而她一出黑雾,便四处眺望,彷佛在寻找什么似的。
“嘉月,五星程度,通过心性测验。”
极品天赋的嘉月,连心性关卡都顺利通过,在场不只是考生,连大部分的考官都留意起她来。
单是天赋超绝或者心性坚定,还不足以证明一个人的未来成就。
但若天赋、心性两者兼备,往往代表了未來的无可限量。
然而,嘉月恍若未闻,目光扫过全场,却没找到她想见的那人,脸色不禁更加惨白起来。
“嘉月,你也通过测验了,做得很好哦。”
熟悉无比的温和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嘉月浑身一震,转过头来看着沈烈,眼神之中的一抹水气倏忽即逝。
不同于以往,嘉月伸出纤纤玉手,紧紧抓住了沈烈的手臂,彷佛是在确认这个沈烈是真实的存在。
沈烈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温柔地凝视着嘉月,彷佛他已知道嘉月为何会有如此异常的反应。
两人对视好一阵子,嘉月声音有点颤抖地道:“沈哥哥,我在幻境之中……杀死了你。”
“不…不……应该说是你的幻影才对,但那感觉好真实,几乎让我以为是真的。”
沈烈沉默了片刻,虽然他已隐约猜到会是这个情况,但听嘉月从她口中说出真相,还是令他感觉不太好受。
即便他很清楚,正是因为嘉月把他看成是最重要的亲人,所以幻觉之中才会出现他。嘉月为了破除幻境,杀死他的幻影,那也是无可厚非。但纵然理智能接受,心里却还是会感到难受。
“我也一样。”沈烈最后也坦诚说道。
他同样为了破除幻境,亲手将秋水刀刺入幻影嘉月的心口。
这是他必须作的,就如同嘉月也一样杀死了他的幻影。
嘉月一愣,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隐瞒。
纵然有些事实,会让他们彼此心里都感到难受。
但,若是不说,他们的心里只会更难受。
“破除幻境,是为了回到现实,才能跟真正的亲人相遇,不是吗?”
“所以,没有什么感到好难受的。”
沈烈不知是在对嘉月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嘉月能作出斩杀他幻影的决定,令他在难受之余,却也是同等的欣慰。
唯有坚强到足以面对自己弱点的人,才有办法作出这样的残酷决定。
有些决定很残酷,但不做这些决定,却会更残酷。
这场测验背后所隐含的真义,或许是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当现实之中也必须作出如此无情的抉择时,那你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答案?
沈烈与嘉月凝视着彼此。
他们的心中,无疑有了相同的答案。
不约而同,会心一笑。
他们正准备要一同离开测验会场,进入剑南学院内部时,场边忽然又有考生通过测验了。
“宋安乐,五星程度,达到入学标准。”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熟悉名字时,沈烈也不禁愣住了。
宋安乐,是当初在存温阁内,对薇儿见义勇为,却惨遭大盗崔风打晕的俊美少年。
当初虽然仅是匆匆一面,但无论是他那不畏强权的风骨,或是美得不似男人的俊俏容貌,都让沈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谁也没想到,远离了即墨镇,横跨大半个酒州,来到杜康城外的剑南学院,却能再次遇见这个少年。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