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盘膝在地,双眸血红,如同来自地狱的杀神,降临在这个世间,满室尽是肃杀之气。
看似与先前没有两样,杀欲横流,充盈在沈烈的神识之中。
但,只是外表看来如此。
杀欲,人人皆有。
一天三餐,无论食肉食素,都是杀生。
正因人人皆有,才是七罪诀最为可怕之处。
因此连先前的沈烈都险些着道,若非闻人雪所赠的纸鹤相助,他恐怕早已成为嗜杀狂魔。
经过两个多月的思索,沈烈得出了一个答案,专属于他的答案。
即便杀欲盈心,那又如何?
七罪诀之强,在于那纯粹无比的罪力,倘若强行抵御,本是背道而驰。
因此,沈烈的答案是,任凭罪珠之中的杀欲尽情释放,即使充盈全身,那也无妨。
人心之中,并非只有杀欲一种情绪。
沈烈所做的,就是在罪珠将杀欲无边放大的同时,保持灵台一点清明。
任凭杀欲如何波涛汹涌,浪花掀天,沈烈就像是岸边一块绝不起眼的小礁石。
纵然在惊涛骇浪之中,礁石会被彻底吞没,但终能等到风平浪静,河清海晏之时。
当浪潮退去,唯一剩下的,仍是那块千百年,始终屹立不摇的平凡礁石。
问题只剩下一个,浪潮退去后,礁石真的还能存在吗?
破茧成蝶,或是就此沉沦于杀戮血海之中。
极端的两个答案,没有丝毫缓冲,这就是沈烈选择的道路。
坚守心海一点清明的同时,嗜杀罪珠也发出无可抗拒的庞大能量,彻底肆虐他的全身。
“嘭嘭!”
罪息在沈烈身体内部引爆,无视经络血脉,来回穿梭渗透,一缕缕的罪息,如刀割般横划着他的血肉骨骼。
剧痛,时刻侵蚀着躯体,即使是杀欲充盈的神识之中,也无法避免沈烈感受到这股难以忍受的痛楚。
虽具有灵始九重巅峰的浑厚灵力,此时所能做的,也只能尽力保护其肉体,不在这股强劲罪息侵蚀下,彻底崩坏。
每当嗜杀罪珠行经沈烈经络任何一处时,不仅仅是经络的撕裂感,甚至连罪珠旁边的骨骼都喀喀作响,体表皮肤也变得通红,竟隐隐泛出一滴滴细微血珠。
无论肉体,或是心灵都受到无比的折磨,但沈烈苦苦支撑,始终没有向这非人能忍的痛苦屈服。
忍人所不能忍,方能成人所不能成。
一缕缕罪息在伤害沈烈身体的同时,也逐渐化为澎湃能量,渗入沈烈身体各处的血肉骨骼之中。
洗髓易筋,炼骨造血,本须数月时间,循序渐进的成长,但在嗜杀罪力的霸道突进下,竟强行压缩成数天时间。
但,坚持到这一刻的沈烈,收获同样是巨大的。
他获得了冲击灵醒境的初步资格,至少单论肉体强度,沈烈已不逊于任何灵醒强者。
灵醒境、灵始境虽只一字之差,灵力本质上的悬殊差距,却不可以道里计。
若说灵始境一到九重的修行,是将天地灵气吸纳自身,逐步转化凝炼为自身灵力的过程。
那么,灵始境九重巅峰,也就暂时来到了每个人自身灵力凝炼的极限。
欲突破这层极限,冲击灵醒境,则血肉、骨骼、经络的坚韧强度缺一不可。
只因当一个人突破到灵醒境后,体内灵力将彻底苏醒过来,其所散发出来的真正威能,与灵始境如同天壤之别,因此,两境所需要的肉体强度,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若无强韧的身体作依靠,就妄想突破至灵醒境,无疑是自杀行为。
一般而言,即便是资质超凡的天才,在灵始九重巅峰时,也必须花费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运转灵力周天,淬炼体魄,才能使身体强度初步达成冲击灵醒境的条件。
若是资质寻常的一般人,光是以灵力淬体这个步骤,纵然花上一年半载,也不奇怪,况且这还不代表他就能顺利突破至灵醒境。
修行一途之艰辛,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沈烈却在嗜杀罪珠的狂暴气息淬炼下,把这个强化肉体的过程,硬生生压缩到数天时间之内,所受痛苦自是常人难以想象。
倘若令一般人承受如此剧痛,恐怕早已精神崩溃,变成疯子,但沈烈硬是支撑下来。
只因沈烈的修练之路,本就无时无刻都在挑战自身极限,无论心灵或是身体,早已锤炼得异常强韧。
同样的,若是有人知道沈烈竟只花费数天时间,就完成灵始境通往灵醒境的淬体过渡期,恐怕会惊诧到目瞪口呆,说什么都难以置信。
但,这世间又有几人可以忍受方才沈烈所经历的痛苦?
“接下来才是关键!”
随着淬体过程的结束,嗜杀罪珠竟进入了他的丹田之中,沈烈也正式开始对灵醒境瓶颈发动冲击!
沈烈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打开瓶口,仰首饮下玉瓶之中的数滴酒浆。
莫看只有数滴,却是采自兽山的十几株二、三品灵草,以及唯一一株四品的炼骨草,透过醉雪葫炼制而成,集一切精华于其中的琼浆玉液。
累积了沈烈两个多月来的心血,正是为了这个冲击灵醒境的关键时刻。
厚积方能薄发,沈烈在各方面都已做到极限,接下来,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赫然发现,他的丹田之中,三股截然不同的沛然能量竟各占据了一席之地。
凶猛无匹的墨黑罪息,与精纯内敛的凝炼灵力,彷佛从一开始就是水火不容的对手。
“嗤嗤!”
两道能量甫一交会,竟直接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两者毫不容情地朝对方展开猛攻,互相侵蚀、冲撞,彷佛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好!”
如此激烈的能量对抗,远远超出沈烈想象之外,眼看他的丹田气海就要承受不住,即将爆裂。
倘若气海真的爆裂,轻则修为尽失,形同废人,重则丧命九泉。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醇厚芳冽的琼浆灵气,加入了战局之中,原来是沈烈方才饮下的灵酒精华。
琼浆灵气形成了墨黑罪息与精纯灵力剧烈碰撞之间,最好的缓冲剂,成功挽救了气海爆裂的危机。
同时,这三股浩然能量竟渐渐融合在一起。
在这个过程中,沈烈虽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也赫然发现,他体内原本死气沉沉的灵力,竟渐渐变得活泼起来。
彷佛像是沉睡中的巨龙,一朝被人唤醒,翱翔九天之中,再也无人可以拘束。
一道道看似坚固的瓶颈被这股三息合一的浩然能量冲破,以丹田为本,沿着全身经络而行,运转无数周天。
充满生机的活泼灵力,在行经沈烈体内每条主要经脉时,也治愈了先前由于罪息淬体,所造成的隐伤。
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不知不觉中,沈烈进入了物我两忘,与万物交融的天人之境。
何谓杀欲,何谓罪息,这一瞬间都不再重要。
一缕缥渺琴音,彷佛来自深山幽谷,来自遥远天边,飘入知音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