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贪虎右手紧紧一握,劲力到处,纸片化为粉碎。
右手徒然一放,纸片如蝴蝶飞舞般,四散于空,最后徐徐坠地。
“灵水小径吗?”
“这十多年来,总是干些小打小闹的买卖,总算是要来场大的了。”
“老鬼啊老鬼,这次先姑且听你指挥,不过你毕竟老了,手底下的人马,最终还是得交给我的。”
斩龙涧深处,连飞鸟也绝迹的高耸绝崖上,谁也想不到竟是肆虐酒、花两州多年的天虎寨的秘密根据地。
而这名踞坐大厅正中,豪饮烈酒的狰狞大汉,正是天虎寨大寨主,彭贪虎。
他手中的酒杯,竟是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以人之脑浆佐酒,风味更佳,是这位穷凶极恶的大寨主,最为被人熟知的暴行之一。
“老二,整顿人马,明日正午前,必须赶到灵水小径,提前部署埋伏。”彭贪虎狂吼一声,整座寨子瞬间动了起来。
二寨主丁乌鬼,是彭贪虎的心腹,身为寨中两名魄聚强者之一,却是满肚子坏水,是寨中最为倚重的智将。
而彭贪虎的残暴与武力,则是维系整座天虎寨的关键所在。
天虎寨同时也是丧魂楼最大的地下力量之一,在最重要的一战,终于要真正浮出台面,给予敌人最为致命的打击。
另一方面,这一夜对于距离灵水小径尚有一天路程的商队人马而言,注定不会平安度过了。
秦石刚吹熄了烛火,正要就寝时,帐篷外传来了平平淡淡的语声。
“秦长老,在下沈烈,深夜漫漫,难以入眠,希望能入帐篷与长老一叙,也好打发时间。”
秦石眉头一皱,这几日来,便是这乳臭未干的少年,紧盯着自己不放,但也未主动与自己叙话,待要不理会他,眼珠子却飞快地转了转,反而故作和气地道:
“难得沈公子有此雅兴,那就请进帐篷好好聊上一聊吧,老朽正好对沈公子这身惊世骇俗的武技修为仰慕已久。”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烈在帐棚外一躬手。
沈烈掀开帐门入内,只见秦石含笑看着他,烛火重新燃起,照得棚内通亮,帐棚内一目了然,桌上除了烛火之外,亦是空无一物,很是干净整洁。
“秦长老倒是爱洁之人,即使是出门远行,仍是这般一尘不染。”沈烈语气淡然,听起来却像是在讥嘲秦石。
“嘿,这算老朽一个坏习惯吧。”秦石不置可否。
“呵呵,秦长老客气了,这习惯好得很,好得很。”沈烈呵呵笑道。
“敢问沈公子深夜前来,该不是为了询问老朽有无洁癖吧?”秦石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不是,其实在下很是好奇,方才秦长老燃烧信纸,总该留下一点黑灰吧,怎么这帐内这般干净?”沈烈面色不变,彷佛是在闲话家常。
秦石脸色终于变了一变,沉声道:“我不明白沈公子在说些什么。”
“有隐界丹的气息遮蔽,他根本不可能从外面看到我焚烧信纸,这小子难道是在试探我,哼,姜到底是老的辣,我又岂是你几句简单话语就能动摇的。”秦石心念几番飞转,最后仍是强行镇定下来。
“其实我也有一点不明白呢。”沈烈盯着秦石面容不放,忽地转了话题。
“不知沈公子有何不明白之处,老朽愿闻其详。”秦石微笑道,却难掩面容的一丝僵硬。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只一点,我不明白的就是,斩龙涧,灵水小径,明日傍晚抵达,这短短十三个字的内容,究竟是秦长老要传递给谁的,总不是向家里人报平安吧?”沈烈顿了顿又道:“还有就是秦长老将大半生都奉献给了秦家,曾为秦家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纵然丧魂楼势力强大,也不至于说背叛就背叛吧,这背后的原因为何,小子可说是怎么也想不透哩。”
沈烈语气平淡,听在秦石心中,有如天打雷劈般震撼,说到傍晚抵达四字时,他已知阴谋败露,却还是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漏了馅。
但,他只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石双足一蹬,将方桌一脚踢飞,挡在他与沈烈之间,徒然往后飞退,伸手一拍帐篷梁柱,临时搭建的木制帐篷,何其脆弱,又怎禁得起魄聚强者的一击,顿时轰然塌下。
秦石顺利脱出帐篷,正要向右侧密林激射而去,眼前赫然一片刀光闪动,幸亏一个侧头,否则半截鼻子险些被削了下来,但被这样一阻,已失去了趁乱脱逃的空档。
“苗若英!”秦石咬牙切齿地道。
苗若英在前,沈烈在后,两大修为不在他之下的魄聚强者,正散发出阵阵强横气势威逼着他,他要不露出破绽已是困难,更别说是想脱困而出。
帐篷倒塌,动静何其之大,熟睡的商队人马还以为有敌来袭,顿时乱成一团,金和气、秦刀等人纷纷起身,匆匆忙忙地来到****发生的中心处。
秦刀见叔父秦石竟被沈烈与苗若英两人持刀包围,一时大惊失色:“沈兄,这是怎么回事?”
“也不怎么回事,就是那老儿是个叛徒,而且刚刚才将咱们的行径路线卖给了丧魂楼而已。”熟悉无比的轻浮语声,从倚在十丈开外古树的古俊口中传来,但若是熟人听来,却能听出他说话时的中气不足。
“秦石叔父不可能是叛徒吧,这......这.......”秦刀一时无法相信。
“刀儿,别听他们信口雌黄,那姓古的家伙恐怕才是叛徒,不知怎地迷惑了苗导师与沈公子,令他们二人合力擒杀我。”秦石厉声道,面上正气凛然,比起总是嘻皮笑脸的古俊,可说是令人平添不少信任感,再加上这一席话同时将古俊与两人作了切割,只因若说他们三人全是叛徒,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这......”秦刀看了看面色不知为何异常苍白的古俊,又看了看自己的叔父,一时进退两难。
“算了吧,秦石,你当咱们都是傻子吗,若我没有足以示人的可靠证据,会敢直接这般大张旗鼓地动你?”古俊边说边咳嗽,脸色之苍白,着实叫人担心。
“哼,你明知阴谋即将败露,情急之下只好狗急跳墙,把老夫当成替死鬼,老夫一生总共超过一甲子的岁月,全数奉献给了秦家,全身上下总共七十二道伤疤,全是为了秦家的荣耀血战而来,你说我是叛徒,你得先问问在场所有秦家子弟同不同意!”
秦石声色俱厉,一席话说得动听无比,简直是赤胆忠心,可表天地,不少秦家子弟登时红了眼眶,甚至向古俊叫骂起来,较有理智者,也以不信任的眼神瞪着三人。
场中氛围顿时凝重了起来,稍有处理不妥之处,怕是外敌尚未前来,眼前已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惨烈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