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秃鹰武馆来犯,已过了数天,在倪文兄妹的诚挚请求下,沈烈也就留在武馆之中,也好随时看照倪铁的伤势,虽然沈烈不通医道,但他身为中级念者,比起一般武者来说,其念力的敏锐程度无疑更适合内视人体状态,再加上他身上层出不穷的各种灵酒所起到调理赡养的功效,也让倪铁的伤势状况可说是一天好过一天。
甚至,今日倪铁精神状态极佳,竟是主动邀请沈烈到他房内一叙。
沈烈轻轻推开门来,但见房内摆设简单朴实,令人难以想象这是一馆之主的住处。
病榻上的倪铁已然可以坐起,只见他斜倚木床内墙,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显然伤势已无大碍。
而倪文站在床前,似乎也是被倪铁唤来的,却不知他有何要事。
“沈小兄弟的大恩大德实在令老朽没齿难忘,救了我这条残命还是其次,保住武馆存续,当真是令老朽惭愧再三,无以回报。”倪铁见沈烈入内,虽坐于床中,却是双手抱拳,深深一鞠,道谢道。
“别这么说,前辈的为人风骨,在下也是相当欣赏。而我与令郎算是好友,再加上我与林家之间也颇有嫌隙,因此此番出手倒也不是全然为了旁人。”沈烈诚实答道。
“沈小兄弟太过谦逊,能不挟功要赏的人,如今是越来越少了,但凭良心说,沈小兄弟用于我身上的灵酒,价值委实太过高昂,武馆如今境况江河日下,这些灵酒实在远远超出老朽所能支付的极限,因此老朽也思量了许久,最后终于想出一个折衷办法。”
沈烈待要推辞,只因用以给倪铁治伤的灵酒虽然珍贵,但在他眼中却是犹如一本万利,绝非倪铁想象中那般代价高昂,只是见到倪铁神情坚决,若不令他把话说完,以他个性,他怕是会寝食难安,因此沈烈也就没多说什么,静听倪铁继续往下说。
“其实数百年前,英雄武馆在这杜康城内是赫赫有名的顶级势力,虽地处杜康外城,却丝毫不弱于任何一个内城势力,倘若今日英雄武馆能有往日三分荣光,那林家宵小又怎敢如此咄咄逼人!”
倪铁忽然讲起古来,沈烈倒是颇有耐心,没有打断他说话。倪文似乎已猜到了些什么,神情显得有些奇特。
“但,英雄武馆的没落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原因就是这数百年来,我英雄武馆子弟之中,竟是没有一人能够参悟英雄碑之中的武学奥义。”倪铁痛心疾首地道。
“英雄碑?”沈烈适时发问道。
“故老相传,开创英雄武馆的初代馆主,倪破天先祖,是曾经步入青岚域,功至天王境的绝世强者。而在他冲击境界度劫失败之前,曾经回到他的故乡,也就是这座杜康城内,不但开宗立派,创立英雄武馆广收子弟,更是在城外隐密处布下传承大阵,阵中的传承核心就是这英雄碑。”
倪铁缓缓道来,语气中满是缅怀之情。沈烈与倪文也不禁听得呆愣起来,忍不住遥想那远古前辈的绝世风采。
武者倘若成功凝聚魄体,一般则分为魄聚、魄心、魄散三境。步入青岚域的首要条件就是悟通天地之力,突破魄散境,冲击王霸境,但王霸境内又细分为地霸、天王、至尊三境。倪家先祖倪破天竟然功至天王境,已然具备排山倒海,毁天灭地之威能,非是此时的沈烈或倪文所能想象的绝世大能。
“前辈,天王境强者的武学传承委实太过贵重,再说这是专属于你们倪家的传承,我绝不能受。”沈烈语气坚决地道,他已然隐约猜到倪铁想说什么,但他的灵酒纵然珍贵,若要与天王境武者的远古传承作比较,却又不算什么了。他一向不愿亏欠于人,纵然这传承让他再如何心动,他也无法平白收受。
倪铁彷佛早已料到沈烈会如此说,拈胡笑道:“沈小兄弟且慢,我话还未说完,倪破天先祖的武学传承固然珍稀,但其中却尚有因缘,绝非如此简单便可一语阐明。”
见沈烈沉默不语,倪铁继续道:“先祖出身贫困,孓然一身,能够踏入天王之境,相比其他大宗大派的子弟,不知多出多少心血努力。因此他创立英雄武馆时,首要宗旨便是不以出身论英雄,只要是英雄武馆的子弟,一律一视同仁,绝无任何偏袒。英雄碑就是最好的例子,英雄碑十年一开,只有两个名额,一个给我倪家最为杰出的子弟,算是先祖对咱们倪家后代的照拂;另一个则开放给武馆其余所有子弟竞争,唯有性情、修为、道心各方面最杰出者,方能进入英雄碑,始有机会取得先祖的武学传承。”
沈烈眉头一挑,不禁对倪破天肃然起敬。凡是越大的宗门家族,越是容易藏私,以倪破天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留与后世的传承却不独厚倪家子弟,而是泽及所有武馆子弟,可说是极为难得,确实令人景仰。
“按理来说,有这英雄碑的传承,英雄武馆本不该没落至此,其中缘由说来其实也不值一哂,只因已足足两百四十年无人能从英雄碑中获得任何传承,老朽忝为其中一名进入英雄碑尝试获得传承的倪家子弟,但最后终究是一无所获,委实感到惭愧异常。”
沈烈目露惊讶之色,想不到英雄碑传承竟如此难以取得,无怪乎英雄武馆如今会没落至此,甚至武馆内连一名成功凝结魄体的武者也没有,但他仔细想想,又感到有些不对,从倪铁口中听来,英雄碑的传承当非如此难以取得,其中该是有些变故发生。
见沈烈面露疑惑,倪铁解释道:“其实起初之时,英雄碑的传承很是正常,武馆历代以来,虽没有再出现如先祖那般百代难逢的绝世奇才,但也不乏借助英雄碑内传承,成功凝聚魄体,甚至有机会冲击地霸境的武者,但这两百年来,忽然之间,再无一名武馆子弟得以获得英雄碑内传承,其中详情我也不甚清楚,但以我猜测,英雄碑中当是发生了不寻常的变故,才会导致如今这般状况,只不过这两百年来,却无人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老朽忝为当代武馆馆主,当初进入英雄碑时,却也如坠五里雾中,懵懵懂懂,完全摸不着头绪就被英雄碑送了出来。”
“而这次英雄碑的开启时间,就在三天后,文儿是其中一名预定的人选,另一人原是我的大徒弟孟飞,只恨他前几日在咱们与秃鹰武馆比斗时,身受重创,显然无法入这英雄碑了,所以我想,不如就让沈小兄弟伴同文儿一起进入英雄碑内尝试一下,不知沈小兄弟意下如何?”
一长串话说完,伤重初愈的倪铁也觉有些疲困,但还是面露真诚地看着陷入沉思的沈烈,静候他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