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薛才人滑胎一事过去不久,我便听说她向皇上请求去守皇陵,一生吃斋念佛来赎罪。
在此期间,我倒是发现了惊天秘密。
……
玉宁宫。
“求娆娘娘开恩,救救子轩罢。”一身素白攒银丝的女子满是泪痕地跪在地上。
而坐在她面前,高高在上,不缓不慢地敲着桌角地不正是娆美人,凤子娆么?
“柳妹妹说笑了,皇上向来宠爱柳妹妹的,柳妹妹说话,皇上自然听的,又何苦来求我呢?”
跪在地上的正是柳慕烟。她苍白色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眼圈下眼袋极重,十分虚弱道:“臣妾今日已经去求过皇上放过子轩了,只是,只是皇上已经下定主意,定要治罪于子轩不可,请娆娘娘看在子轩是您弟弟的份上,救救他罢。”
娆美人故作惊恐之状,“呀,连妹妹去都不管用了呢,那么本宫去又有什么用呢?”
柳才人连忙道:“自然是有用的,子轩是娘娘的弟弟,皇上顾及旧情,全然不会把子轩如何的。”
娆美人冷笑:“念旧情?皇上何时念过旧情?本宫是他的第一位妻子,可自从你出现过后,他何时再看过我一眼?你既当初与轩弟两情相悦,为何还来勾搭我丈夫?”
“那是因为……”
“不要再说了,”娆美人紧合双目,低声道:“皇上是不会念旧情的,皇后嫁入宫中后,你不也是常受冷落么?你可见他念过旧情?与其在本宫这浪费时间。不如去凤仪宫走一趟。本宫可是听说,皇后娘娘今日也去了阅折殿呢。”
……
果不其然。柳慕烟果然来找我。
方才溪言来禀告时,将玉宁宫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于我听,我震惊之余,心中谜团亦解开几分。
可事情还是出乎预料。
“娘娘,柳才人确实来了,可在宫门口犹豫片刻,便走了。”
乐言来报,我稍作思量,旋即了然。是了,这件事情外人看来与她无半分关系,她白日里贸然去皇上那里求情,已是莽然,如今再来我这里,叫旁人听去不好。
但更出乎我的预料的,还是次日。
“娘娘,娘娘方才柳才人昏过去了。”
我朦胧的睡意霎时消散,整理衣饰直奔藏娇阁。
“不是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便昏了?”是哭多了?但这反射弧忒长了。
杍言一旁疾步道:“不知,奴婢也是早上瞧她宫中宫女急匆匆的,一问才知晓。”
藏娇阁中跪了一地,我才进屋,便听御医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柳娘娘有喜了。”
我霎时怔在原地,柳慕烟有喜?亦不知是何滋味,一时间五味陈杂。不过很快便被宫人们的请安唤回了思绪。
我允他们起身,目光扫过娆美人,元才人,叶良人。后二人没什么变化,只有那娆美人先是震惊,后是愤怒,再是隐藏情绪。
我勾起一摸笑容道:“恭喜柳姐姐了。”
“谢皇后娘娘。”
皇甫燃自然大喜,说他忘乎所以也不为过,就那么宠溺地搂着柳慕烟,满是柔情之色。
这个孩子,来的突然。
元才人一旁笑嘻嘻道:“恭喜柳姐姐!如果柳姐姐生个男孩就好了!”
叶良人一旁不解:“怎么说?”
元才人道:“这样便凑成一个‘好’字。夙容公主有弟弟咯!”
皇甫燃听闻大喜,似乎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高兴过,当初薛才人怀孕,也不及这万分之一,终究是心爱之人的孩子。
皇甫燃搂地柳慕烟更紧了,柔声道:“慕烟,谢谢你,又为我生孩儿。”
柳慕烟身子还很虚弱,道:“能为皇上绵延子嗣,是臣妾的荣幸。”
“不,遇见你才是朕的荣幸。”
遇见你,才是朕的荣幸。
遇见你,可是我的荣幸?
又或是,你是我的不幸?
心脏那里,像被刀剜了又剜,不滴血的疼。
我悄悄的示意周干人退下,自己也退出去。仿佛木刻一般回了凤仪宫。
玉宁宫
“贱人!贱人!”娆美人回到宫中,疯狂地摔着宫中瓷器,吓得周围人退的几步远。
“上一刻还口口声声为轩弟求情,下一刻又怀了我丈夫的孩子!”
木槿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拾残渣碎片,又听娆美人狂吼:“就凭着少时一见,就要霸着皇上一生么?谁不知道她根本不是那女子!不过长的像罢了?!跟她娘一个样只会勾搭人!”
“又来了个万会做人的皇后!长的又像几分柳慕烟?不过生来耳畔有条凤凰!本宫还姓‘凤’呢,为何不是皇后?!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在乎本宫?为什么?”
我回凤仪宫时,溪言待命久已。
“查清楚了么?”
“回娘娘,都清楚了。”
我竟不知,我这一问,竟牵扯不少往事。
约是六七年前。
柳慕烟随母亲荣氏来到凤家。算起来,柳慕烟是凤子娆和凤子轩表了不知道多少个十万八千里的表妹,兴许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也说不准。所以自她来那一日,凤子娆便不太待见她,但凤子娆是知道荣氏母女穷困,亦是有几分同情,平日里也不大理睬。但真正让凤子娆讨厌她的,是因为她母亲荣氏。
“哼,不要脸,就知道你们母女俩来我们凤家没安好心,你那贱娘亲果真要抢我爹爹。”年长柳慕烟一二岁的凤子娆气鼓鼓站在正洗衣服的柳慕烟身前,趾高气昂地数落柳慕烟。
荣氏自来就告知柳慕烟,莫要冲撞凤子娆凤子轩二人,可今日不同,她如此说自己的娘亲,便心中隐隐发怒:“你瞎说什么?我不许你说我娘亲坏话!”
“我哪里瞎说了?明明就是!我都看见了,你那贱娘亲对我爹爹投怀送抱的,哭哭啼啼的,是看我娘亲去世了不是,即便我娘亲去世了,这凤家大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你娘亲,你也不要想做我的妹妹。”
柳慕烟一时间答不上话,亦哭起来,狠狠地推了凤子娆一把:“你胡说,你胡说,娘亲才不是那样的。”
凤子娆比柳慕烟高出不少,只因身娇体弱的,顺势倒下去,旋即大哭,惹来婢女仆人。“我要告诉爹爹,你欺负我。”
柳慕烟吓傻了,又叫周干的仆人婢女狠狠数落一翻,身上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她坚信娘亲不是那样的人。
后来不管柳慕烟如何问荣氏,荣氏只字不提。柳慕烟甚至信了凤子娆的话,与荣氏渐渐梳离。
直至几年后那天夜里。
柳慕烟见娘亲到凤天房中,心中万不是滋味的在一旁偷听。
“皇上有意,将娆儿许配给燃王爷。”
荣氏为凤天捶背道:“娆儿的确到了婚嫁的年龄,只是不知这燃王爷。”
“这燃王爷人品相貌,武功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自然不用说。只是听闻燃王爷早有心爱之人,是六年前遇见的一个小姑娘,便倾慕于她,多年以来一直在找她,却未曾找到。怕就怕,燃王爷对那女子念念不忘,冷落的我们家娆儿,奈何娆儿那个性子。”
荣氏叹息一声道:“我也听说了,那燃王爷是五年前遇见的那女子。说是有双琥珀色的眸子,戴着面具,不肯露面。燃王爷那时虽皇上微服私访到禹州,遇见她,可谓一见钟情,甚至不在乎她的样貌。”
凤天听闻,爽朗的笑二声:“倒是有点像当面的你我啊。”
柳慕烟在外头听得一震。
透过窗纸,柳慕烟看到凤天拍拍荣氏的手,万分愧疚道:“若不是当初,先皇下旨,我娶了娆儿她娘。恐怕……”
“别说了,都过去了。”荣氏眼眶渐渐泛起银白。
“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去接你,也不敢问你过的好不好,原是我对不住你。”凤天有些哽咽。
荣氏苦笑:“我过得很好,他待我也好,后来便有了烟儿,烟儿……”荣氏突然停住,低下头又道:“很孝顺。她爹死了,她就一直陪着我说,娘亲不哭,娘亲不哭。”
“烟儿是个好孩子啊,可惜我把她接过来也没能好好照顾她。”
门外的柳慕烟早已泣不成声,疾步逃离的凤天的房。
原来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竟是错怪了娘亲。故意疏远她,故意话语伤害她,竟然不知娘亲承受了这么多。
她一不开心就会来小河边,小河边总能见到轩哥哥。
凤子轩心疼的抱着柳慕烟,宠溺道:“怎么了?可是姐姐又欺负你了?”
柳慕烟只顾着埋头痛哭,低低喃喃:“没有没有。”
凤子轩抹去柳慕烟脸颊的泪水,“那发生什么事了?可否说于我听。”
柳慕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不知怎的越看越委屈,“阿轩,阿轩,阿轩。”空中不停的叫他的名字。
柳慕烟哭的凤子轩满是心疼,忙到:“我在呢,我在呢,不要哭,你不愿意说,我便不问。”
柳慕烟心里多了几丝安慰,凤子轩是她这么多年来的精神寄托。
娘亲,烟儿对不住您娘亲。
娘亲,烟儿从今往后,一定好好对您,拼了性命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