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碧水,茫茫苍山,在这亦幻亦真的山水之间有一座奇峰,名叫天云山。天云山纵横百里,多云雾,其主峰终年笼罩在一片苍茫的云雾之中,显得格外神秘。峰顶是一片斑驳的石地,中间耸立着一座迷离的白塔,白塔周围寸草不生,只有一团团从石塔脚下延伸而出的犹如人手的鬼藤盘曲在乱石之上。主峰的脚下有一个小镇,镇上居住着勤劳朴实的田氏族人,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默默的守护着这个神奇的地方。
镇里人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很少有人外出,偶尔前来做生意的商旅就成了镇上最尊贵的客人。镇上人生老病死自由有章法,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如果有人突然暴死,那是绝不得埋入祖坟的,只能交由族长送至天云峰顶的白玉灵塔前天葬,方能得最终的解脱,所以这天云山的主峰就成了镇上人的不祥之地,极少有人踏足。
小镇和主峰同名,都以天云为名,今天正好逢癸亥年的除夕,所以镇上就显得格外的冷清。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唢呐唤醒了寂静的山村,这是拜山神仪式的开场白。本来在这军阀割据,民不聊生的时代,饭都吃不饱的天云镇人哪还会摆出这般排场?可是今天与众不同,为了平复族人恐惧的心情,族长田二爷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让村里人热闹一回。
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的春夏之交,一场旱灾几乎让天云镇少了一半的收成、接下来一场莫名的山洪冲走了镇上一多半的财产,今年总算风调雨顺,可是丰收在即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群蝗虫,把全镇的口粮吃的是干干净净。灾难接二连三的降临在这个小镇上,让这些原本殷实的人们一下陷入了惶恐之中。总算忍饥挨饿的挨过了冬天,眼看着天气渐暖,地里的麦苗渐渐露出了地面,可是一场莫名的大雪却把全镇人丰收的期盼又沉重的压在了心里。这场雪下的极大,雪花里泛着幽幽的紫光,把地里返青的庄稼和家里体弱的牲畜都冻杀在一片苍茫的白色之中。
田二爷紧锁双眉坐在大屋的椅子上,他深深的感到了一股压力。祖上经营这天云镇着实不易,绝对不能在他手里就这么败了,不管发生什么艰难困苦,他也要想办法让天云镇撑下去。其实水灾、旱灾、虫灾这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天云镇上的人心散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大家不能拧成一股绳,那么这祖上的基业是无论如何也是保不住的。可是他只是一个凡人,面对这接二连三的天灾他又能做的了什么?他除了深深的感到无奈,暂时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这时,田二爷的管家高九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替田二爷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他并不敢肯定,这样做究竟能起到多大的效果。他来到田二爷身旁,附在田二爷的耳边说道:“二爷,我觉得当前这种情况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心病,既然他们担心这场雪是天降横祸的前兆,那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在除夕之日替所有的村民去天云峰祭拜一下山神,然后求一道天降祥瑞的神谕,让所有的天云镇人安心迎春贺岁可好。”
田二爷正在闭目沉思,听到高九的这个计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说道:“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不早说,就这么办!”于是田二爷和高九就开始筹备起这台贡奉山神的好戏。
终于等到了癸亥年的除夕,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田二爷会在今天到天云峰上祭拜山神,顺便为大家求一个神谕,这可是关系到所有天云镇来年时运的大事,所有人都期望着来年山神爷保佑,迎来一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年景。
天意自古都是难测,打扮一新的田二爷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忐忑。这场把戏对于天云镇和他自己来说都太重要了,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真不知道天云镇将会出现什么境遇。不论如何,一定要保证这场祭拜山神的把戏平平安安,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告诉天云镇上的每一个人,上天的考验他们的时期已过,来年必然吉祥如意。
田二爷特意穿上了那身多年未用的红色礼服。这身衣服他只在娶妻的时候穿过一次,那派头、那精神,绝对的英姿飒爽,一表人才。其实田二爷生就一副英雄相,自打从娘胎里里出来,就天赋异禀一副骇人的异象。在他的额头正中天生一块椭圆形的胎记,酷似一只似睁非睁得眼睛,老人们说的好,这块胎记叫做天眼记,上观神仙圣贤,下顾黎民百姓,如果不是长在这山窝窝里,他必定是一个位极人臣的栋梁之才。可是田二爷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他事事都讲究规矩,办事有模有样,从来不会肆意妄为,他从小和管家高九一起长大,练就一身精熟的好武艺,最终担负起了带领天云镇的重担。
田二爷一脸荣光的来到了镇上的田家祠堂,一眼就看见牌坊下早已等候在这里的管家高九。田二爷呵呵一笑,一把拉住高九的右手,一起走进了祠堂的大门。田二爷进到祠堂之内,按照祠堂的规矩,虔诚恭敬的小步渡到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点燃三支清香,跪在众位先祖的面前诚心祷告,“各位先祖保佑,保佑天云镇来年风调匀顺,保佑田氏子民丰衣足食,保佑天云镇各家各户人丁兴旺,保佑这世道早些安稳太平。”说完,嘣嘣嘣的磕了三个响头。这三下磕的声声清脆,果真是一副练家子的好身板。礼毕,田二爷起身就走,接下来就剩下上山祭神了,只要把贡品往天云峰的大路上一放,这件大事就算是成了。可是就在这时,从祠堂外面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族人,田二爷一看来人神情有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莫非天意难违?真的出了什么祸事?”
只见这族人小步奔到田二爷身边,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不好了,镇上来了一队兵马,把所有出入的路口都封了个严严实实。他们说这是奉了督军张大帅命令,为首的军爷让我先来给您报个到,让您现在立刻在祠堂前等候他宣布孙大帅的命令呢。”
田二爷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马上就要成了的好事,怎么突然就出了这等人祸?如果这些兵痞从中作梗,他那什么去向天云镇的老百姓交代啊。”可是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得顶住啊,于是田二爷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出祠堂,看一看到底来的是福是祸。
对于孙大帅手下的这些兵痞,田二爷可并不陌生,他们可是这乱世上最难伺候的大爷,他们手里有枪,经常是为所欲为,管你是赵钱孙李,只要碰到了这帮家伙,那可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田二爷紧皱着浓黑的双眉,对着祠堂口的高九使了一个眼色,高九会意,从怀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送到田二爷的手里,然后收拾好供桌上的猪头,羊头和烧鸡白酒,装在一个宽大的食盒,跟在田二爷的身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