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底有一只千岁老龟，老乌龟喜欢出门巡游，自然是学识广博，但身体却伤患较多。一日，老龟浮出水面晒太阳，梦见自己再遇见了太白居士，两人把酒言欢、畅谈天下事。老龟正打盹的时候被渔翁抓住了背后的龟壳，渔翁很是得意自己抓住了稀世珍宝，“这个龟壳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龟拼命挣扎，无奈岁月不饶人，一位老人家真的是敌不过正当盛年的八尺男儿。老龟自知天劫难逃，也就放弃了挣扎求饶的丑态，大吼：“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突然间渔翁松了手，老龟被砸到船上瞬间晕过去，船被砸了大洞，受惊的渔翁呛了不少水才浮出水面，而老龟早已不见踪影。
湖边，一只小龟拼命地拖着老乌龟的尾巴把它托进自己的洞穴，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拉断了老龟的尾巴。疼醒的老龟以为自己正在被人切片装盘，拼命挣扎，一脚踢飞了靠近他的小乌龟。
疼痛不再继续增加，老龟这才睁开眼睛查看四周，不是酒馆厨房，只是一处简陋的洞穴！还有一只躺在墙角装死的小乌龟用小眼珠子恨恨地瞪着他。
“你一个小龟怎可这样瞪着前辈？”
“我救了你！你差点踢死我！”
想明白之后，老乌龟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这个洞穴是你自己挖的？挺宽敞。”
“这里是鳄鱼准备孵卵的洞穴，被人发现后就弃置不用了。”小乌龟说完就扶着受伤的脖子极其缓慢地爬出洞穴。
老乌龟看着远处翻了的船只和边游边歇的渔翁，明白小乌龟为了救他也是拼上了性命，心里不由得惭愧。
小乌龟很不喜欢踢伤她的老乌龟，但还是会忍着伤痛出门找食物并把大半的食物分给受伤的老乌龟。
老龟看小乌龟迟缓的行动知道她伤的不轻，于是提出为她疗伤，小乌龟想也不想地拒接。老乌龟只好作罢，想着养好伤就准备离开。两只乌龟从此再没有说话。
一日，闲来无事的老乌龟吟诗：“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好奇的小乌龟忍不住开口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诗说的是咱们这洞庭湖的夏天，在奇热的天气里没有一丝风，连波光都是灼人眼睛的……”
自此，小乌龟认真地听着老乌龟讲解的每一个字，老乌龟认着地把自己的见闻学识通通传授给她。她最爱听的故事是娥皇女英的故事，每一次受罚之后除非老乌龟给她讲这个故事，否则她绝不开口说话。她经常会想起那个飘忽瑰丽的神话，想象如此美貌的公主，一定有飞动的裙裾和芬芳的清泪，千里寻夫的故事，让一代代的痴情女子敬佩。
有时候，老龟讲着讲着会睡着，小乌龟会趁机偷偷地溜出去玩耍，大多数时候小龟只是出门把自己听到的故事讲给很多朋友听，也会静静地听着他们从远方带回来的故事。直到有一天小乌龟发现老龟睡着了，什么都吵不醒他，小龟决定借机去一趟军山，去看看湘妃竹，去拜见传说中的娥皇女英。
小乌龟只敢在深夜悄悄前进，赶在三更时分就会开始挖个一米深的洞穴以备明日藏身，直到第二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出来赶路。几经周折终于到了军山附近，却已经是隆冬九冻，天气苦寒、食物匮乏，连个小虫子都找不到，还好乌龟很耐饿。小乌龟死命地爬上水缸想喝点水补充体力，结果一个不小心砸进水缸，体力不支、惊慌失措的她无法爬上光滑的水缸，被冻在水缸里，冰层有半缸厚。
农户第二天取水的时候发现水缸里冻了一只乌龟，慌忙砸碎了冰块取出小乌龟，用家中最厚实的衣服裹住她，并把她放在炕头最暖和的地方，一天、两天、三天，当身上的冰块全部消融的时候，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农户发现她睁开眼睛很是欣喜，急忙把自己手中的菜团子掰下一些放在她的面前。虽然是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东西，但小乌龟看农户吃的很香也就壮着胆子尝了一口，“味道不怎么样，可不可以吐掉？等等，这好歹是人家的一份心意，再说浪费食物可是会遭天谴的，还是大口大口吃吧，早死早超生！”农户看着小乌龟吃得很香，就再掰了一些放在她的面前。小乌龟很不乐意地盯着眼前的菜团子，始终不肯下口。
农户拍了拍小乌龟的脑袋，“我吃的很饱很饱，你快吃，吃完了好上路。”
小乌龟一听上路立刻缩回龟壳里，任凭农户怎么呼唤诱惑都不肯出来。
农户带着乌龟上路，一路上靠干杂活和卖柴火挣盘缠，把小乌龟送回到洞庭湖畔。
瞥见熟悉的景色，小乌龟略微伸出了点儿头，一看见农户手中的刀，就立刻又缩回了龟壳里，暗骂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轻信人类？明明亲眼看见那么多同伴死在他们手上，居然还相信他们！笨死了！笨死了！
农户在乌龟的背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想想觉得不妥，就再刻了一句话：“好人有好报”，把它放入洞庭湖中，看着她捉住身边的小鱼小虫进食才放心离开。临走的时候他望着小龟的背影说：“希望老天爷保佑你别再被人抓住。”
从此以后，小乌龟年年在同一天爬回农户家来。她能爬过长长的水路和旱路，准确地找到一间极其普通的农舍，而且把年份和日期记得很清楚。每一次一到门口，她都会将头高高竖起来，用最大的声音呼喊，长时间地凝望着主人，似乎在向主人诉说自己一年来的风风雨雨，又似乎是倾诉离别一年来的思念。乌龟最后一次爬回家，是八年后的农历正月初一。
那一年的农历正月初一，她刚到家门口，就见到了一个有了身孕的女子在他家里忙活；她听见农户说：“这时候了，小龟应该到了的，孩子他娘你有没有看见它？”
有身孕的女子说：“孩子他爹，哪有乌龟会自己跑到人家里的，不怕被人吃了？”
“那只乌龟确实挺神奇的。”
“好了，咱们得赶紧去拜访亲戚，早知道你在家里故意磨蹭是为了等一只乌龟我可是绝不答应的。咱们赶紧走吧。”
“娘子，真的有一只乌龟每年这时候会来咱家，它最喜欢吃菜团子。”
“孩子他爹，你快别说这些话了，你看路边的孩子都笑话你呢”
夫妇二人一边走一边议论。农历正月初一的上午，路上的人很多，小乌龟躲在树丛里不敢现身，只能看着他们越走越远，那一天，他们没有回家。赶了一路的小乌龟饿了，爬进农户的院子，在农户专门为她准备的食盆里发现了食物——一小块沾着白色粉末的菜团子！小乌龟将她一路含在嘴里的大珍珠吐出来，欢欢喜喜地吃光食盆里的东西，然后将珍珠放进食盆里，悄悄离开。
回到家不久，小乌龟腹痛难忍，她以为是自己鱼虾吃的太多，就四处找紫苏吃，但还是不管用，只得求助于龙宫的大夫，大夫救了中毒的她，并留她在医所帮忙；那一年盛夏，她拒绝了大夫的求婚；被同族之人骂了三个多月的忘恩负义、喜欢人类的怪物、龟族的叛徒......那一年深秋，她打算带着他的名字一起沉入湖底，绝食而亡。
第九年的正月初一，她再次回到农户家门口，再次躲在暗处看到了他和他的妻儿。
“孩子他爹，别等了，那块菜团子里有剧毒，她要是吃了肯定活不了。”
“谁让你往菜团子上撒药的？老鼠没毒死一个，反倒害了它”
“孩子他爹，我真不是有心的，你也没说它一定回来，而且我哪知道它会偷吃菜团子？”
“你说谁偷吃？”
夫妇二人一边赶路去妇人的家一边吵架。农历正月初一的上午，路上的人像去年一样很多，小乌龟躲在树丛里不敢现身，怕被他骂是叛徒、怪物，只能看着他们越走越远，那一天，他们同样没有回家。赶了一路的小乌龟饿了，爬进农户的院子，在农户专门为她准备的食盆里发现了食物——一一小块一小块切好的菜团子！小乌龟再次将她一路含在嘴里的大珍珠吐出来，欢欢喜喜地吃光食盆里的东西，然后将珍珠放进食盆里，悄悄离开院子。
这一次她没有走远，只是回到刚刚的树丛里，悄悄挖洞到水缸底下九米深的地方。因为去年深秋，她偷听到一个巫医说：“动物只需像人类怀胎一样等待九个月就可以有转世为人的机会”。那一天，在梦里，她梦见自己和农户吻别。
后来，一个巫医高价买下了农户的房子，细心地照顾着一只乌龟。在她不想吃东西的时候，他会为她讲一个关于娥皇女英的故事，他为什么钟情于一只乌龟呢？因为在她的背上刻着“好人有好报”和巫医自己的名字“钟思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