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犬的耳朵一抖,条件反射般用手捂住了它,然后当场给了小朱一棒栗子,严肃道:“小声点小胖子,你的声音震得我耳朵直疼。”
“啊?”后知后觉的小胖子云里雾里,只知道自己被要求要小点声说话,可若随着他的目光看向b区的中央大厅,就连风去也想问一句,这是什么情况了。
此时引入眼帘的是一桩十分粗壮的木杆,几人环抱才可围住,拥有者是有近十年树龄的成年大树。令人震惊的是,它是从大厅的地面凭空生长出来的,高可参天,几乎要把这商场的六层楼顶出了个天坑,杆部以上的树枝像个网一样把一半的屋顶都罩得严严实实。往下看去,大厅中心坍陷,漏出了个大窟窿,这窟窿的半径比树干还大,用风去的眼睛一望到底,甚至可以看到扭曲的树根还连接着地底下。
“怎么会突然长出一棵树!?”小朱惊讶地问道,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又重新用轻声说了一遍,“怎、怎么会……长出一棵树……”
袁犬心知小朱不会长记性,早早远离了他,风去只好转过头耐心的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应该不是长出来的。”
“啊?”
“你看,”风去指向天花板,“这棵树的顶部没有树叶,树枝分布的很奇怪,密密麻麻的像个网子,现在是夏天,又是植物变异的时候,它怎么会枯萎甚至退化?”
“会不会是觉得叶子太累赘,所以是进化了?”
“不太可能,除非是死树,植物的生存目的就是开枝散叶。”风去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这棵树的树干,“而且这树的身上全是潮湿的泥土,生长的个头又足够大……我觉得,它应该是自己移动过来的,或者说现在地底下的部分是原先露在外面的样子,而现在我们看到的,是这棵树的树根。”
“你的意思是,树倒过来了?”小朱睁大了眼睛。
“胆大的猜想,”袁犬不知从那里捡来几片散落的花瓣,放到风去的手心,随后思考般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络腮胡,继续说道,“不过它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这里……”
袁犬的口气很平静像是在问自己,风去也试着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手捧着这淡黄色花瓣,放到鼻前,闻了闻。
这是国槐花的味道。
如果每棵树都可以这样移动,那地底下得有多少个地道?到时候,大地岂不是要要被掏空了?
可如果只有这一棵树会移动,那它又为什么偏偏挑这里?
这跟国槐,会有什么关系吗?
她苦恼的捏着鼻梁,怎么也想不通。
“咦,植物人都去哪儿了?”小朱冒出了一句。
风去这才点起警灯,她急忙扒着扶手,向外探着,果然植物人都不见了!
“都在这儿——”袁犬用手电照亮树干,指给他们看。
风去吓了一跳,这上面竟然镶嵌了一张狰狞的人脸,人脸已经化作木质的纹路,表情定格在挣扎的瞬间却永远刻在这粗糙的画面上,她又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只见几米长的树干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这样的人脸。
天呢,难道这棵树把植物人都给吃了吗?
“我们趁机走吧,槐树现在还没什么动静,要是一会儿暴走了,就真来不及了。”风去变得严肃,心里难免会害怕变得这般丑态的死去。
“好。”袁犬惬意的吐了串烟圈,目光一直聚集在风去身上,姑娘那点小心思全被他看在眼里。
“我们怎么出去?”那边小朱问道,“扶梯已经被毁掉了,逃生梯也堵死了,现在中间还有这么大的一棵树,我就说刚才就应该逃走吧!”
袁犬无视小朱的话,直接递给了他一捆绳索,然后昂首看着那天花板上蠢蠢欲动的树枝,勾起了嘴角,“不是还有第三个计划呢嘛——泰山越林!”
咦?
风去刚要投给他一个吃惊的眼球,却感到腰上又多了那温热的力量,耳边听到一个充满磁性的‘走’字,紧接着就一阵热风吹乱了发丝。
袁犬用绳索钩住接近自己的树臂,拦起风去的腰,随着树臂本身的动力,一下子就悠到了空中,中途一扭身,绳子便缠上树干,二人绕着中央大厅逐渐向下旋转了起来。
小朱呆呆的看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心里也着了急,学着袁犬的样子,像个球一样在树干上灵活的弹了又弹,直到绳子用完才踉跄着落地。
这时,他听到上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小朱,你没事儿太好了!他们人呢?”小朱一回头,看到了以金为首前来支援的兄弟们。
“啊,你们怎么来了?”小朱抱着绳,看看前面,又看看上面,左右为难,他要不要再追他们呢?那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啊……
“别傻了,快追啊!不能让袁犬跑了!”金可不知道小朱的想法,他栓好梯子,快速爬了下来,然后自然地抄起那圆滚滚的身子快速跑了起来,那样子就像是逮了头小猪,只是没有注意到臂膀下的人听到‘袁犬’二字后寒微一颤,双目变得不振。
袁犬看到金赶过来,心想应是调控室中的自己人撤退了,他们重新打开了闸门才得以追过来,所以抛开了其他顾虑,他的目光快速的寻找着同伴的身影,此时的外面早已夜幕降临,月光下就只有铁钳一人。
他略感不妙,急忙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皓寻呢?”
“他去开车了,让我先过来接你们!”铁钳招呼着二人。
“车……?遭了!”袁犬脸色一瞬变得阴白,匆忙的把风去放下,“车在哪儿!”
“我不知道,可能在后面那个报废的停车场里吧,他说他去找……哎?你怎么了——”铁钳自言着,刚想问袁犬的顾虑,一个背影从他面前驰过——袁犬一咋舌,直接跑了出去。
“袁犬他怎么了?车有什么问题吗?”
铁钳紧张着,摸不着头脑,只好边跟过去边问风去,中途凭自己个儿大想要继续背着她跑路,却见风去也是浑身的不对劲。
“你又怎么了?”
风去的确没有第一时间回应铁钳的问题,她表情有些呆滞,一边跑一边思索着,刚刚有两个字触动了她的警戒神经,那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皓寻……皓寻……寻……
她忽然抬起头,凝视着那飞奔的身影,过了几秒才回到铁钳的问题上,缓缓地说:“那个……鸭舌帽老师很可能是遇到了危险。”
“什么!”铁钳惊呼,大步跟上袁犬。
也应证风去想的没错,他们跟着袁犬跑了没两步,就看到了那辆涂鸦货车以及围在车边上的植物人们,风去见袁犬奋不顾身的直径冲到车厢前,定是车厢中有感性之物的牵引,他才会被迫抛弃了理性,如果猜得没错,那个鸭舌帽——也就是皓寻,就在车厢里。
她很自然的只身上前,抄起斧头,左右手一边一下,把植物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随后赶上的铁钳虽迟疑一秒,也捡起了地上的板砖,随机挑了只植物人,把它的头当西瓜砸碎。
二人的配合使得门前放空了,袁犬猛地把门打开,扑面而来的还有两只植物人!
靠超前的听力,袁犬事前已经有了防备措施,植物人冲出来的瞬间他向后退了几步,几招利落的擒拿术便把它们制服,届时会手脚并用,他没有再多的余力顾及车厢里的情况,急忙呼唤近距离的风去。
“风去,快!”
匆忙下,风去瞥了一眼袁犬的方向,意会到这几个简单的字,用脚踢远碍事的植物人,然后逮住空隙,全身扑入车厢。
她在车厢的角落发现了与植物人僵持着的皓寻,后者正被树藤绞住喉咙,双手紧推着植物人逼近的血盆大口,两只手用力掰扯着上下颚,似乎想要把植物人的脑袋掰成两半,而他自己那勒得发青的脸则倒计着生命时间不多了。
见状,风去冲刺过去,及时砍断了树藤,然后一把将斧头抡进植物人的后背,把它拽开的同时将其放倒,再砍下第二把斧头,右脚横于两把斧头之间,把全部的体重压在上面,猛剁了两下才听到一声脊椎断裂的声音。
“咳咳——”皓寻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得说不出话。
“你没事儿吧?”风去蹲下,想要看清对方的状况,皓寻憋红的脸微抬,给了个放心的眼神,或许已经知道他们并非萍水相逢的冠词,再次看到这张脸,风去竟抑制不住的浑身一颤。
没错了,这个人就是当时在急诊处叫停实验的年轻男子,有人唤过他‘寻’。
只是令她惊讶的是,结合那深邃的眼眸、磁性的声线、包括高中生曾经提过的‘耳朵好’,还有一个身份被核实了,那个叫袁犬的男人百分之九十就是当时主持实验的医生,同样也是抓走父亲的人当时为首的那个。
为什么医院会如此大动干戈让自己人混进病患里呢?是这群追着他们打的人有什么秘密吗?
“他们在那儿!”这时车外的金也终于追上了目标,他面目憎恶,心中就一个声音,这次只要一被他逮住就不会松手!
“快上车!”撇了一眼来者的人数之多,在外面的袁犬果断的一跨长腿,跳进了车厢。
拥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皓寻,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甚至来不及恢复便直接跳进车头,只要一启动车子,起码那些活人是不敢靠近了。
剩下的就只有铁钳了,此时他又刚好被金阻拦,这二人都是彪形大汉,双方各制住彼此的一只胳膊,纠缠在一起,不分上下。
涂鸦货车在铁钳周围慢慢加速,风去大敞着车门,对他伸出手:“铁钳大哥快上车!”
听闻,独身的铁钳心中不免急躁,大声一喝,使出最大的力气挣脱了禁锢,上手挥了一拳板砖给金。金被砸的懵晕,他这才钻空跑了出来,并借风去的手,半个身子都扑进了车里。
谁知就在他刚要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左脚又一沉,回头一看,原来是被小朱死死抱住了小腿。
“快放开我小胖子!”
铁钳嫌弃的甩动左腿两三下,却纹丝未动,趴着的身子也无法翻过来,接触车厢的面积越来越少,一气之下他暴了几个粗口。
“不管了,把他一起拽上来!”风去喊道。
仗着果实的能力,她现在的力气十分大,在与铁钳主动用力的情况下,真的一连拉上来了两个重量不菲的男人,等回过神的时候,她的双臂上多了好几道青黑色的血管。
咣——
随着关门声结结实实的响起,皓寻一脚油门踩出了商场,这时统一听到车里异口同声的呼气,这才算告一段落。
“我们起码合作了一把,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因为小朱的行为,风去不得不暴露自己吃过果实的事情,她心怀抱怨,冷眼看向正被铁钳绑起来的小朱。
谁知小胖更是一无往常的可爱,像是吃了兴奋剂,他满脸的亢奋激素:“哼!早知道他就是袁犬,我当时肯定一箭杀了你们!!”
杀?
“……”风去一时梗塞,竟不知以什么表情面对,她先从小朱的眼里看到了冷冽的戾气之色,后一秒才开始在意的话里的内容。
那是真正的杀气,他是真的想了他们!
铁钳疑惑道:“袁犬他怎么了?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呸,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不知道袁狗的名字,我只不过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可是刚刚阿金可告诉我了,那个长着络腮胡的就是他!”小朱吐了口吐沫,眼里的愤怒就像是有弑父弑母的仇恨。
“小胖子你说话干净点!”铁钳给了小朱狠狠地一脚,踢得他滚到了地上,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的确像社会大哥的范儿。
“哼,他要是手里干净,我说话怎么会不干净!”
一声怒斥下,车厢里静置了两秒。
“你什么意思?”铁钳把小朱拎了起来。
小朱蔑视着铁钳,“哈哈,医院就会雇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做事,你问问那个狗医生,他都干了些什么!”
果然是医生啊……
风去沉默了,她安静的撇了眼车箱那头一直抽着烟,默默注视这边的袁犬,心里却翻江倒海。
同样,铁钳也放下小朱盯向他,等着那所谓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