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小马,沿着一条古老长街来到翰林院大门前,这座古宅位于外国公使区,原为明代鸿胪寺旧址,鸿胪这个名字是汉武帝时起用的,意思是大声传赞,引导仪节,其实就是主持朝廷礼仪的意思。这个鸿胪寺在清朝改为翰林院,和大英使馆的北墙相连,在庚子年曾遭遇过一场大火,很多古籍被焚毁,颇为令人心痛。
翰林院现在已无人看守,只有一个白头发的六旬老翁在此值更,名字叫福伯。福伯的眼神不太好,每天晚上喝得醉熏熏的,腰间系着一个漆色班驳的大酒葫芦,腰后别着大串的铜钥匙,走到哪里都是哗啦哗啦地响。福伯的来历没人知道,我到翰林院做编修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据说他的身世挺可怜的,无儿无女,孤苦伶仃。
翰林院有五进厅堂,前面一层,西为读讲厅,东为编检厅,中间是一个穿堂,有招待厅和典薄厅,再后面才算是后堂,据说乾隆爷经常来此巡视,和饱学之士谈古论今。后堂有两间大屋,分别为藏书库,前面还有一座井亭,这是用来防火的,藏书库最怕火焚,特此在前面造了一座井亭,用来取水灭火。
我下了马,将小马系在翰林院前的石柱之上,然后快步走到门前,想伸手敲门,恐怕福伯已酣然入梦。
此刻正是子夜,夜色皎洁,一轮明月亮如白昼。我有心回去,但是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偷之,那些宝籍秘典若落入贼人之手,想来在世上也万难保存,不如落进我这个雅贼的行囊,将来也好在这个世上发扬光大,这样一想,胆气徒壮,伸手从腰间取了钥匙,用手一推,这大门竟然没锁,被我鸦雀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我屏气敛息潜进门去,反手将大门轻轻关闭,整座院落似乎更加寂静阴森,我平时都是白天进出这里,没觉得这里阴森幽寂,今夜不知何故,月光班驳,洒落在昔年被焚烧过的旧痕之上,又平添了一股凄凉之色,倒让我觉得有些阴森森的毫无生气。
读讲厅内漆黑如墨,大约荒废了太久,再无什么贤人雅士在那里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地诵读古人的智慧,那里成了福伯的休息之地,每到晚上,他总是背着一卷破被褥,一只鸡腿,一葫芦烧酒,便在此度过漫漫长夜,鸡鸣五鼓,便扬长而去。
我已打定主意,不去打扰福伯的休息,窃取几部经典之作,明日早早起程,去东海县赴任,真乃是神不知鬼不觉,只恨不能将所有典籍全部掠走,实在是平生的憾事。
我心中忐忑,脚下走得甚急,踩着月光一路奔向藏书宝库。
藏书库的大门又厚又重,或许是做贼心虚,我拿出铜钥匙,在开锁的时候,双手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只觉得脑后冷风吹袭,好似有黑影一晃,金色门钉上倒映出一道黑影,一闪便不见了。
难道有贼?
我倏地转身,蹑足潜踪朝着庭院当中的花丛走去,待我小心翼翼地拨开几株青草,借着月光细看,竟然是一只黑猫,拖着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蹲在草丛里,朝我喵喵叫了两声,那样子甚是委屈。
我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场虚惊。再次返回到藏书库门前的时候,胆色壮大了许多,迅速拿出钥匙,打开门上的大铜锁,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