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样的小问题?顾某才疏学浅,担心帮不上忙啊!”顾儒很是担心申屠家“狮子大开口”,说出什么自己费尽千辛万苦也达不到的要求,或者,会提出伤害小七的要求,这个时候他在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无知和无能,觉得没有丝毫能力保护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觉得自己的渺小和无助。
可他看向小七的时候,她的热切目光和信任的眼神让他有了无穷的力量,促使他竭尽全力汲取知识备战考试!直到后来,他才恍然明悟,若是没有小七,自然没有后来成功的顾儒,没有受人敬仰的身份。
不过,话说回来,客人第一次拜访就向上门之客寻求帮助,这申屠家也很奇怪,可只要他们的要求不过分,只要力所能及,自己还是尽量出力吧,毕竟寄居他家屋檐下,总得有些牺牲。
“依顾公子的才华,这定然是小事一桩啊,定然会非常轻松的!”申屠适先给顾儒带了高帽子。
“申屠员外高抬了,顾某自然竭尽全力,不知到底所谓何事?”对方越是抬高自己,顾儒越是觉得没有底气,万一人家的要求不能完成,那不是贻笑大方了么!
“不难不难!是这样的,申屠家依照旧历今年重建族祠,两日前刚刚完工,但祠堂前的对联一直没有选定,昨日本来请了儒家大师关居林亲笔题书,奈何关大师脾性过于个性,想了一个上联,让人表了出来建好了,说是今日给出下联。但他自己纠结对下联不够完美,死活不肯随意将就,拒绝再为申屠家写下联,可族祠是申屠家上下皆未重视的大事,因而族祠所有木料也极为难得,这上下联所有的廊柱乃万年梅橄树,申屠家倾尽全力只有那么两柱,已经刻了上联了,若是现在放弃就太为可惜了,因而家族祠堂至今不能完善,明天就要召开家族会议,若是明日还不修缮完毕必然会有不好的影响,不才现在心急不已。听闻顾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因而特请顾公子为我申屠家求取下联和墨宝,请顾公子一定要鼎力相助啊!”申屠适说到激动处,已经站了起来,朝着顾儒弯腰握拳,似乎是极为迫切。
说来也是,族祠是一个家族供奉祖先和祭祀的场所,更是一个家族举行重大活动的地点,重建族祠当然是好事,可中间出了一些故障就不太好了,寓意不好不说,会不会是祖先不满意祖祠位置?或者祖先不满意自己的祖孙?还是祖先在给自己的后代示警?
总之,若是祖祠重建中有了问题,那族内定然是议论纷纷、人心不稳,严重了自然会影响一大家族的团结和稳定。否则,申屠适怎的如此着急?
申屠适的态度是比较恭谨的,看上去也是非常认真的在请顾儒帮忙,可小七总觉得那里怪怪的,心里深信不会这么简单的,不过,人家既然开口了,怎么好意思拒绝呢?顾儒本来就非常擅长这类文事。
申屠老夫人、申屠夫人,以及申屠甫,三人听后也都有些急迫,皆开口请求顾儒帮忙,大家此时都忘记了刚刚申屠适看向小七的怪异眼神和行为,成功的被人转移了视线。申屠适却低着头,暗自高兴,看来他应该不会拒绝的,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顾儒书生气重,定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小忙,而且,顾儒本身定然十分在乎这样的文事,有了绝佳上联自己不去看一看,心痒痒,有了对不出来下联的上联,他心里更痒痒。
众人注意不到的角度,申屠适仿佛算计得逞的扬了扬嘴角,眼角闪过精明的光芒。
果然不出所料,顾儒见是这等小事,自然心甘情愿的答应了,众人一行浩浩荡荡冲着申屠祖祠而去,就连老夫人也被人搀扶着一起跟了过来。
再次蜿蜒行走在申屠家宁静的大院里,顾儒心里已经安定了许多,没有了刚开始的自卑和束缚,放开心情欣赏起了园中美景,心里想着以后自家的院子要模仿他们开凿的莲花池却不要他们家这样雕梁画栋,模仿他们家的圆月小门却不要他们家这样的满院牡丹,要随处载满桃花和杏花,一半酿酒一半留着吃果子......
而小七虽然也一直被顾儒紧紧抓住了手心,一路牵着前行,她却没有顾儒般愉悦的心情,更没有了赏玩的心思,她总觉得有些怪异,一直思索却想不出具体,但小七有种感觉,越往前走,她越是觉得心情沉重,越是觉得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力量即将破土而出,觉得似乎心底有种埋在深渊中的嫩芽即将辟土而出,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快、而心口却是有了揪揪的疼痛。她不知道是为何,可又不敢随便喊停,她担心这是申屠家的试探,她担心申屠家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对!适才申屠适看向自己的目光真的太为怪异!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小七这才想起来,刚才绿草堂内坐定时候,一个家仆来附耳说了几句话,申屠适的反映就变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希望她顾儒顺顺利利的,否则自己不会放过申屠家的所有人!就算是牺牲了自己,也定要让伤害自己的人后悔!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隐瞒就能躲过去的,有的时候需要直面惨淡的人生、需要正视真正的困难,说不定自己胆战心惊一场,仍逃不掉最坏的厄运!不过,小七害怕自己道出了狐妖的身份的那一刻,也就是她和顾郎感情的终点,便只得这么拖着,否则,顾儒怎么会这般轻松,会这般随意的招惹和可能的危险。只是仍在心里盼望,希望申屠家不跟道家有所关系,希望他们家里没有道家法宝,否则自己这次肯定要惨了!
顾儒与申屠甫一路侃侃而谈,聊着对联的演变和技巧,聊着历史中曾出现过的绝对和对联名家,偶尔他会摸到手心里小七的柔荑香汗涔涔,还以为她或是紧张或是炎热,只是紧了紧裹住柔荑的大掌,接着辩论对联。待他发现小七的异样时,一行人已经到了祖祠门前了。
眼前就是祖祠的大门了,顾儒停止了交谈,转过身来看小七,这才注意到小七的小脸煞白,毫无一丝血色。然而,小七仍坚强的咬着牙,偷偷拭去脸上的汗水,一言不发的跟着他,顾儒瞧得一阵心痛,自己在心理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巴掌,责怪自己怎么这么笨,怎么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怎么了?”顾儒温声细语,无限温柔无限关心的问她。
“没事,只是......太累了。”小七不想他知道实情,否则怎么解释别人毫无感觉的事实?
顾儒的动作并未瞒着众人,申屠老夫人和申屠夫人也凑过来关切的询问她的身体,申屠甫本想过来关心一下,但是想到顾儒的醋意,申屠甫还是止住了前行的脚步,眼睁睁看着众人围着小七询问。
“娘,奶奶,你们不要围着她,让顾娘子透透气、休息休息,会好一点的!”申屠甫只得隔着段距离大声说话。
众人紧张的时刻,申屠适却在众人注意不到的角度,不惹人怀疑的冲着祠堂二楼的一个窗口抬了一下头,那个窗口露了一丝缝隙,有人伸出了手掌做了个手势,只有申屠适站的角度清晰的看见了暗号。
他看到了那个手掌做出的手势,心里一下子亮堂了很多,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脸上洋溢着兴奋,仿佛下了半年的雨的天终于放晴了,又仿佛等待了许久的消息有了最终的结果。
“顾娘子定然是累了,要不现在先去休息可好?待顾公子忙完了对联,在着人领他与你会合可好?”申屠适也是个精明的人物,他明白自己的目标在哪里,也知道怎么样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他的目标定然是想让小七和顾儒进了祖祠,然而小七现在身体有了异样,主家第一反应定然是让人先去休息,可若是小七离去,顾儒定然是要跟她一起离开的可能性较大,所以,申屠适不能让顾儒和小七任何一个人此时离开,已经到了门口、眼看就要进了祖祠了,现在说放弃太为可惜了。所以,申屠适厉害的来了个以退为进,说是让小七去休息,可小七会舍得在陌生的环境中丢弃顾儒独自离开么?可能性不大!而申屠适的意思是,顾儒今日必然要帮忙写了这个对联的,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我没事,我们快些进去吧,写完了小七再去休息。”小七反手抓住顾儒的大掌,非常善解人意的安慰他。
“嗯,那好吧,你若是有什么不适,一定要跟我说!”顾儒心疼的看着她,又将她的手抓在了手心里,提步走了进去。
跨进门槛的那一霎那,小七脑袋中猛然一个刺痛,几乎疼得支撑不住,差点就要歪倒在顾儒怀中,只是一个刹那,那种感觉便消失了,自己也渐渐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掌握权,直起了身子。
“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小七微笑着,说着谎话安慰顾儒,不希望他替自己担心。
顾儒不吃她那一套,轻轻将她拉了过来,让她大半个身子都依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她接着走。
“请看,就是这个上联!”申屠适见众人大都进了祖祠,便指着右边的一块柱子说道。
柱子整个呈暗红色,仿佛无数层血液的涂抹上色,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和敬佩,但它的确是绝佳的梅橄树制成,远远站着都能清晰的闻见梅橄树枝的幽香,弥漫了整个阴暗的祠堂,整柱从上到下一排大字龙飞凤舞: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左侧相同的位置,也有个暗红色的绝佳的梅橄树制成的柱子,只是上面一片空白,果然如申屠适所说,没有下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