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倾盆大雨,狂风怒吼。
视线可及寥无人迹;路边的树叶似乎被石头一遍遍击打着低头又一次次自傲的弹起,还未恢复身形又被豆大的雨滴打落了头去。
七娘身后的背包早已被水打湿,更增了重量。她右手紧握着刚捡的一截一米多高的木棍做拐杖,一步一陷、一陷一拔,踉跄着在疾风骤雨中缓慢前行。
“路已经走了一半了,快要到家了,坚持坚持!”她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费力的抓住木棍抬起右臂,选择了牢固的地点落下“拐杖”,右臂用力拉、左脚也从上一个泥坑中费力拔出,留下一个深深的泥坑,立刻被无穷无尽的雨水淹没了。
雨水早已弄湿了全身衣服,从上到下的布料全紧紧贴在身上又凉又难受,更是阻碍了每一个抬手抬腿的动作,她每行一步便似机器人一般动作僵硬、更似与天地反抗一般艰苦。
“唉,该死的暴雨,天气预报说好的小雨呢?”七娘无数次诅咒这鬼天气,否则自己怎会这般着急赶回家?
一步一个脚印,七娘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雨水浸泡中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她抬起头仔细辨别,必经的那个小桥朦朦胧胧的在前方影影绰绰。
“太好了,过了桥就快到家了。”七娘本来有些低迷的士气却在看到小桥的一瞬间高昂,似乎是本来将要消亡的星星之火突然成了燎原之势,整个人的动作也流畅了一些。
就算如此,赶到桥边时候,这燎原之势也已经消灭了大概,又变回了原本的星星之火。更为失望的是,这暴雨太过猛烈,半天的功夫便将这水泥板搭就的小桥淹没了,七娘心底仅剩的星星之后也似乎遭了一盆冷水的洗礼。
过,还是不过,这是个难题。
不过桥去如何归家?不过桥,身后这一路的艰难与泥泞都白费了?不过桥,自己日夜沉淀的思念如何宣泄?不过桥,难道要原路返回?七娘回头看去,来时的路在昏暗的天色下已看不清楚,眼前几米的身后只余下一排深深的蓄满了水的脚印。
过桥去,又怎么淌过这湍急的河水?她试着走到桥上,膝盖以下全被冰凉的河水覆盖,河水疾速流过肌肤让人摇摇晃晃找不到平衡,若不是拄着木棍做拐,恐怕她早已被水冲走!
父亲还在家中等我,我要回家!
七娘下定了决心,更加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一步一停,依靠木棍找准了位置、平衡自身再迈下一步,终于摇摇摆摆的走到了桥中央。
雨势不减反增,骤风沐雨,让本来不好走的小桥更加难走。
七娘略有些心急,担心这暴风骤雨会更加严重,父亲往日的教导早已抛在脑后,她要回家,这是支撑她的唯一信念。
咬咬牙,七娘挥动木棍敲敲打打水泥板,找准了下一步的位置,右脚抬起还未落下便觉滑腻的触感裹上了自己的左脚,她低头看去发现竟然是一条浅棕色的小蛇盘上了她的左腿膝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右脚找准位置站定,这才拿起了右手里紧握的木棍,轻轻快速挑起了那小蛇,随手挥到了下游,心想着估计过一会儿便会顺着如梭的流水冲到不知何处。
这一小闹,七娘心底紧张了起来。其实她最怕的便是这山间水边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蛇,不管有毒梅毒,那蜷曲的柔软长体总会让她觉得毛骨悚然,爸爸在身边时候还好,永远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接触那些恶心的生物,可现在这天地一色灰暗的疾风骤雨中只能依靠自己。
不知道这河里还有什么隐存的可怕生物和危险,她要快些走,快些过去。
着急中,她身体被河水冲刷的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前行,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依靠唯一的“拐杖”助手逢凶化吉。
河水越来越急,终点越来越近。
七娘内心的谨慎似乎被欣喜的情绪占据,越来越熟练的一步步迈过去,开心的她越来越放松身心,桥已过去大半,怎能还有危险?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人在艰难险阻面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更不要提在博大的大自然面前了。
离桥的终点还有三四米远,七娘几乎要放弃拐杖一溜小跑着过去,她早已厌弃了这寂冷的大地,想早些回到父亲的温暖怀抱,喝着暖暖的姜汤,听他一遍遍唠叨自己的不小心。
就在此时,她的右脚突觉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刚才被她抛开的棕色小蛇又缠上了她的右腿,而且嘴部紧紧咬住了自己右侧膝盖,一丝丝淡红色血液从体内流出,消散在了浑黄的河水中。
该死,在水中浸泡久了,腿也凉了,居然没有发现蛇的靠近!
一股巨大的阴影爬上心头,浑身颤抖着不知是害怕还是觉得太冷,棕色花蛇,似乎有毒。
不论如何,不可再让这畜牲咬住自己不放,她依旧迅速的用木棍挑了那蛇起来,在空中一个用力抛,那棕色的长体便被她抛了很远。
她心急了,中毒了要快些治疗,毒素蔓延全身、经血液输送到心脏时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自己了。
七娘甩开木棍慌乱的跑向前方,不能再水里救治,水中太过危险,不说湍急的流水,只是那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危险生物便让她紧张的失了分寸。
正当她迈步走时,前方桥头突然出现了一个惊喜的带着害怕的颤音:“七娘!”
是爸爸!七娘的泪水翻涌而出,眼前一片昏厥,天旋地转的晕了过去,倒向了滚滚流逝的急水之中。
最后一眼,是父亲歇斯底里的吼叫!
似乎在水里飘荡了很久很久,直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将她唤醒:“七娘,醒来吧!”她说。
七娘睁开迷茫的双眼,周围灰蒙蒙一片看不清,眼前的女子让她紧紧蹙眉。此人竟然跟她长相的一模一样!
“你......你是谁?我在哪?”七娘浑身酸麻冰凉,落水前的一幕幕在她脑中回响,父亲的嘶吼还在回荡,她胸口揪揪的疼。
“你想活吗?”对方语气十分温柔,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想!”七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她真的很想活着,很想回到父亲的怀抱。
“好,答应我两点:第一,请善待顾郎;第二,请为我九天狐之一族报仇雪恨。”她语气中的平淡和疏离让七娘打了个寒颤。
“好!”七娘却终不愿丧失有可能活的机会,不管顾郎是谁、不管九天狐之一族的恩怨,斩钉截铁的答应下来。
别说是两个条件,就算是二十个,她为了父亲也要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