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水家唯一的女儿,名唤清浅,年方及笄,已经定亲。至于定亲的对象,她只知道对方是云家的公子,门当户对,除此之外,她对她的未婚夫婿一无所知。
他和她相遇是在一个夜里,夜已经很深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睡不着。高高的阁楼关住了一个女子对外界的一切向往,唯有在夜里偷偷的开窗看一看月光。她想它一定能懂她,因为它和她一样寂寞。
那天的夜色很美,浑圆的月亮又大又亮,低头的那一刻……
他单膝跪在楼下的院子里,明明那么卑微的姿势,他做起来却偏偏有着高傲的味道。月光那么柔和却无法软化他刀削斧凿的坚毅轮廓。看不清晰面容,可那双眼却好似透着光,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只需要一眼,她就确定他不会是家中受罚的家丁。可他是谁呢?
“谁?”他竟比她先出声。
“这明明是我家,是我的院子。”她嘟着嘴,不满的嘟囔。
“在下云影。擅闯贵府,还请小姐见谅。”他的声音骤然在她耳边响起,惊得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半个身子扑向窗户,眼看就要掉下去。
他的手从她的腰间揽过稳稳的把她固定在怀里。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笑意,暖暖地吹进耳朵里,引得人心痒痒,“小姐小心。在下唐突了。”言语间他放开手,一派君子模样。
她不安的扭了扭腰,脸上已是火热热得在烧。“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在下云影,于此避难。”狼狈的状况从他口中说出却是一派风轻云淡。
她就着月光向他看去,浓眉大眼厚鼻薄唇,实在算不上玉树临风,可是却又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总让她觉得:他,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你要躲就躲吧,我要睡了。”她推开他,向床上去。睡吧,睡着了,心就不会跳的那么厉害了。她默默的想着,背对着他躺下。
他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大胆的女人,一个陌生男人进了自己的闺阁居然还想着睡觉。“你不怕?”他的声音微微上扬,表现出她对她的兴趣。
她回过头去看他,歪着脑袋,眼中有浓浓的不解:“怕什么?”
“怕我啊。”他的声音又轻快了一些。
“为什么要怕你?”她眼里的不解更浓。
他故意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浪荡样:“因为我是采花大盗啊。”说着还故意做了个暧昧的眼神。
她的脸一下子又热了起来。说实话,这样一张脸本不适合做那般无赖似的表情,可他做来却出奇的适合,好像本来就该这样似的。“那也没办法啊。一看你就是会武功的。我根本没办法反抗。与其担心,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呢。”她耸耸肩、摊摊手以表明自己的无奈。
“呵~”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可否请大胆的小姐,借在下些布料包扎呢?”
“什么?你受伤了!”她一惊,立刻想要起身点灯,却被他阻止。
“这灯一点,小姐的清誉可就……”
“啊!”她这才想起,原来他不过是个闯入的陌生人,而她却是早已定了亲的待嫁娘。“你等一等。”她就着月光在房间里摸索,还好,已经住了一年多的阁楼,一切布置,早已熟悉。找了小药箱放在桌上。“你,你伤在哪里?要不要我帮忙。”
“就在右手手臂上,小姐愿意帮忙,自然最好。”
她仔细看他的右手,月光下,玄色的袖子好像湿了一块,原来竟是血迹!
他左手抓住右袖***用力一撕,受伤的肌肤便露了出来。比肌肤略暗的地方,足足有三寸长,那应该是受伤的地方,月光好的时候隐约间可以看到外翻的肉,有些狰狞。
她颤抖着手指碰了碰,“疼吗?”
“从小师傅就把我泡在一种特殊的能够降低身体敏感度的药汤里面,现在根本就不知道痛是什么了。”他以一种极其无所谓的语调回答着她的问话,好像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
她皱了皱鼻子,“那可不好玩,没有痛苦了,也没有快乐了不是吗?”她细细地帮他上药,手指偶尔滑过那些未受伤的地方,有许多大大小小长条状的突起,很粗糙。应该是以前留下的疤痕吧,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像我这种人,能有什么快乐。再说无悲无喜不是也挺好的。”那双习惯了夜视的眼睛看到她渐渐蹙起的双眉,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沐浴的时候,总是调不好水温,有时会烫伤自己。”
“瞧你说的,到像个出家人。人生那么美好,要是没有快乐多无聊。我宁可痛并快乐着。”她吐了吐舌头,两只手用力一拉,“好了!”
“我道是的确有出世的想法,如果哪一天你听说某个深山老林有人得到成仙、白日飞升,那八成就是我。”他扯了个嘲讽的笑,站起来,向窗边走去,“好了,我也该走了。”
她叫住她“哎!”
“小姐还有事?”他回头。
“我,我叫水清浅。”
风一吹,桃树上仅剩的那几朵桃花也摇摇欲坠了,五年前夜哥哥给她做的秋千,已经浅浅地盖了一层花瓣,春天就只剩下一个尾巴了。“哎。”她趴在阁楼的窗子边叹气。
“这是谁亏待水儿了?跟爷说,爷去揍他!”是他。
自从那晚之后,他成了她阁楼的常客。有时候,她在想要是哪天被人发现了……可是,就是舍不得赶走他,或许也根本就赶不走吧。
他跳进窗户“我给你带了几本书。上次的心经看完了吧,怎么样?这次是本朝一位学者注释的庄子,挺有意思的,你先看,不懂得就问我,过几天我在帮你带新的书过来。”
她撇了撇嘴,每次都是这几句,真没创意。“我想下去荡秋千。今年桃花都快落尽了,我还没在桃树下当过秋千呢。”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他看了一眼阁楼下的秋千,“我带你下去。”
她嘟着嘴巴,皱着眉,拼命摇头,“这怎么可以,万一被发现了……”
“放心。”说着已不容她反对,一手环住她的腰,向窗下跃去。
“啊!”她吓得闭上眼,再睁开已然在铺着桃花的秋千上。
他轻轻推了推她,秋千慢慢地摇。他一手扶住桃树,暗劲一送,那些仅剩的在树枝上眷恋不去的桃花也纷纷扬扬在她身边舞动起来。
“好美。”她看的有些痴了,连赞美声都变成了低低的呢喃,似乎是被眼前的美景感动了,又似乎是透过这场桃花雨回忆着什么。
“若可以,我愿意为你摇一世桃花。”
生活就像一出戏,总不能一直都是欢喜。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些都是人的命数,谁都无法逃脱。
那天,他来找她,月色极好,就像他们初见的那个夜晚。她在他身上闻到了浓浓的酒味,还有淡淡的伤。
“辛姨死了。她是我乳母。我好怕。或许有一天师傅、爹娘和奶奶也会……”他靠在她的肩上,无助的像个孩子。其实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气氛真的太好,他的唇寻上她的唇,轻轻浅浅的试探,温温柔柔的进攻。
她睁大了眼,不明白现在的状况,第一反应竟然是好甜。不知是他嘴中的味道,还是酒的醇香。慢慢的她闭上了双眼,用心去体会他的温柔与爱怜。她想她一定是醉了。
幸而,他还有一丝清明,“对不起。”他放开她。
“呐!下不为例哦!”她故作轻松。
“水儿,爷又给你带书来了。”
她嘟着嘴无比哀怨:“今天媒人来过了,婚期定在下月初八。裁缝也来量过身材了。大娘说从今天起就只能吃两餐了。怕我长胖了,穿不下嫁衣。怎么办?我一定会饿死的。”
他拍了拍她的头,“放心,爷养你。”
“真的?”她一听这话立时就两眼放光。